死在宮中?
是誰在說話?
誰要她的命?
文令儀呼吸變得急促,雙唇不斷翕動,猛得睜開了眼。
久處黑暗,一瞬間刺入眼中的燭火光芒讓她微微發暈,還被刺激得溢出點點清淚。
她打量了下四周,周圍陳設以紫檀沉木為主,線條冷硬,刻闆僵直,若把燭光滅去,暗沉沉得像間刑屋。況且除了常見器瓶之外,還懸了把劍。
這是哪兒?
文令儀暈乎乎的腦子費力地轉着,看了看屋裡沒别人,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哎!娘子醒了!”忽然走進來兩個丫髻宮女,一人捧着銅盆,還冒着熱氣,一人抱着疊潔白的洗臉巾子,到了美人榻旁開始擰起巾子笑道,“娘子再合眼休息會罷,我們給娘子擦臉擦身,等會兒再叫娘子喝藥,一準兒不誤事。”
文令儀蓋的錦被叫人揭開,身上湖色缭绫裁成的寝衣落入她的眼中,襟口一帶的暗紋引起了她的注意,仔細看了看,是條繞柱盤龍,龍目正繡在她微微挺起的胸房之上,朝她怒目圓睜。
她宛若被什麼東西咬了口,一下子明白過來是到了哪裡,一把推開給她解衣帶的宮女,掙紮着往外面跑。
“放開本宮!”
她仿佛被人拿什麼東西在腦上狠狠打了一下,惡心得連掩飾都忘了。
是拓拔憲!
他對她做了什麼?
那些肮髒的事湧入她的腦中,尤其是孕後被人教着如何哺乳親子,白皙渾圓處落滿成年男子的牙印。
兩個宮女一時沒有防備,被她一推肩膀推得仰倒在地,手上的銅盆也傾覆了,熱湯倒了一地,地上濕滑,一時找不到地方站起來。
她們見文令儀朝着門口而去,顧不得臀脊酸疼,慌裡慌張大聲警告道,“此地不可亂闖亂看,會要人命的,娘子快停下腳步。”
文令儀置若罔聞,隻知道往外跑,想要找到拓拔憲,殺了他!
他怎麼敢再度侵犯于她!
這一切一定都是他的陰謀,他早就認出她了,要害死她,見她快死了又覺得不該讓她這樣輕易死去,才會反悔救起她,用過去的手段百般淩辱她!
文令儀雙眼像是哭過一樣紅,踉踉跄跄地跑着,路過壁子上懸的寶劍,她停下赤足,仰起身子用力拔了出來。
“唰”的一聲,劍身寒光映入她的眼簾,還有她幾乎要昏厥過去的倒影。
兩個宮女眼看着她要逃出自己視線,還帶了銳器,差點吓死過去,連滾帶爬地抓住了她身上過長而拖在地上的寝衣一角,“娘子要做什麼?不可!萬萬不可!會丢了性命的!”
文令儀喘着粗氣,想要繼續向前跑而跑不動,掉過身舉起了手上分量沉重的寶劍,眼看就要揮下,兩個宮女下意識縮回了自己的手,她忙将寝衣下擺抱在了懷中,露出了纖細的小腿,重新向外跑去。
乾陽宮中守衛不少,大多卻都布在外間各處,竟讓文令儀一路暢行,到了書室門口。
她聽見了死都不會忘卻的那人聲音,正在低聲呵斥着誰人,怒意沛然,正當她要沖入之時,隻聽見抽得風快的鞭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聽的人牙酸不已。
“知錯嗎?朕問你,知錯嗎!”
“你是太子,不是後宮中的女人,這些伎倆誰教你的,說!”
被打之人沉默不語,一道又一道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去。
終于,被打之人冒出了第一聲痛呼,稚嫩又隐忍。
文令儀握不住寶劍,劍身“铿”地落在地上,挺躍了幾下後回歸平靜。
書室内驟然一阒,靜得驚心動魄。
一陣腳步聲後,德慶匆匆趕出來,見是她,赤足,身邊還落了把劍,幾乎是明目張膽地犯了宮禁,忙替她遮掩道,“文娘子……您醒了……還請原路回去再休息休息,過後便有人來接您回西甯公府了。”
文令儀白着臉,在原地頓了頓,聽見鞭聲再度響起來,似乎抽得比剛才還要重,稚子的呼痛越來越大聲,像是經受着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她腦子一空,推開了德慶向裡面沖去。
一身衣衫被鞭子抽打得條縷分明的稚子倒在了地上,每道鞭痕都在向外冒着血水,她雙唇忍不住發抖,想要去扶他,卻聽見稚子倔起臉道:
“要不是她那日在父皇耳邊進讒言,父皇為何會重罰于我?她不過是亡國的公主,我是大魏的太子,讓她淹死了又算什麼?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拓拔憲拿着鞭子,也看見了她,見她赤足散發,臉色和裸露的腳胫一樣白,沖到了拓拔紹面前問道:“你說什麼?淹死?是你做的?”
她似乎難以置信,大口地呼吸着,“不會的,不會的……”
文令儀委頓在地,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拓拔憲将五指蜷在袖中,把即将出口的“滾出去”改成了不帶感情的“出去”。
“是你!你教他的!”文令儀恨恨地看向他,兩隻眸子卻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