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晚她手氣極好,三顆骰子比大小,她一猜一個準,赢了趙西和一塊百達斐麗手表和另外一個人的一輛限定款車。
玩了四五輪,回回都是沈宴甯赢,到最後趙西和苦着張臉,怨聲載道:“三哥,真不能玩了,再這樣下去我老底都賠完了!我說你上哪找了這麼個财神爺啊?”
孟見清坐在旁邊,手搭在她椅背上,沈宴甯往後靠時,後頸蹭過他的指尖,涼得發澀。她下意識偏頭,窗外夜光璀璨,無限風情,他坐在這萬千繁華裡,輕聲笑:“京大的。”
他的話音剛落,牌桌上安靜了一瞬,不知道誰突然歎了一句:“難怪,原來是高材生啊!”
中國人無論多有錢 ,骨子裡對讀書人都有一份尊敬,但這份尊敬值多少錢,要沈宴甯自己掂量。
接下來的幾輪,沈宴甯揣着這份心知肚明的掂量,不敢得意忘形。
最後一盤,孟見清親自上手。
周圍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意味深長地說:“三哥這是要把自己給賭上啊?”說完周遭爆發出一片哄笑,他們露出最原始的本性,眼底淬出幾分灼熱欲望,開着成年人的玩笑,樂不思蜀。
沈宴甯低頭不說話,試圖屏蔽這些惡俗的低級趣味。
孟見清拿着骰盅在她眼前晃了晃,看着她,寡冷的眼睛卻笑了一下,“玩一局?”
沈宴甯擡起頭,定定看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眼睛,直達他的心底,而後輕聲地說了一句,像自嘲又像提醒。
她說:“孟見清,我一無所有,拿什麼和你玩?”
孟見清了然地笑,揉揉她的頭發,湊在她耳邊,說:“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輸呢?”
房間裡煙霧缭繞,尼古丁和酒精味道肆意融合,唯獨他身上帶着冷清的木質香。望向她的那雙眼眸帶着絲絲倦意,卻又專注平靜。
“沈小姐,你的赢面很大。”
他像是個路邊偶然經過的人,卻無端進入她平凡的生命,怒放整個苦燥的夏天。
孟見清走到她對面,熟練地搖起骰盅,骰子碰壁的聲音随着音樂的鼓動越來越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沈宴甯的心。
“哐當——”
骰盅落地。
“Lady first.”
孟見清一如既往地紳士。
旁邊的人聚得越來越多,就連剛才那兩個女孩也擠過來,他們作壁上觀看着這一場好戲,圖一時樂趣。
“押大押小?”孟見清問。
“大。”
“确定?”
“确定。”沈宴甯答得幹脆笃定。
孟見清笑了下,手慢慢松開。
聚在周圍的人下意識伸頭探了探,就連沈宴甯也跟着緊張起來,桌下的手不自覺蜷緊。
骰盅完全打開的刹那,燈光忽然聚焦到桌面上,答案一目了然。
三個骰子,六點朝上,一共18,最大。
沈宴甯押對了。
孟見清對結果并不意外,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輸了,你想要什麼?”
趙西和和幾個公子哥在一旁附和打趣,“甯妹妹,你趕緊詐他一頓,咱三哥最不缺的就是錢。當然其他東西他大概是拿不出來......”
至于是什麼東西,趙西和沒有明說,但以沈宴甯的聰慧也不會猜不出來。
男女之間的禮尚往來最怕的就是情愛。
而情愛在這個圈子裡是最廉價的。它甚至都比不上孟見清手裡的那杯酒。
沈宴甯仰頭,笑得好似什麼也聽不懂,指着孟見清手腕,說:“我就要那個。”
其餘人視線齊齊移到他手上,不禁冷吸一口。
趙西和皺皺眉,“甯妹妹,你要不換個......”
“可以。”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孟見清不帶一絲猶豫地摘下手腕的佛珠,扔到沈宴甯面前。
“三哥......”
趙西和從小和孟見清一起長大,自然是知道這串佛珠的重要性,可如今那視若珍寶的東西就這樣被随意丢在桌子上。
沈宴甯揀起桌上的佛珠仔仔細細看了一圈,珠子陳舊,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每顆光滑的珠面上都雕刻了梵語,送禮的人一定是花了心思。
而他這麼輕而易舉地送出去,是讓沈宴甯意想不到的。
最後,她在一顆有裂縫的珠子上輕輕一扯。
圓潤的褐色珠子落到她的手心。
沈宴甯心滿意足地笑笑,把佛串重新遞還給孟見清,“孟老闆,我就拿你一顆碎掉的佛珠,不過分吧?”
“就要這玩意兒?”孟見清淡笑,摩挲着那處空缺的珠繩,“那珠子不值幾個錢。你再好好想想,換樣東西。”
“我覺得它挺好的。”沈宴甯打定主意就要它。
孟見清還想多說幾句,門口突然一陣攢動。
趙西和揚起嗓音喊:“三哥,是梁宵一!”
孟見清随着人看過去,餘光瞥到沈宴甯正小心翼翼地把那顆褪色的珠子放進挎包夾層裡。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值錢寶貝。
他漫不經心扯起嘴角。
這年頭沒見過這麼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