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淳于家,完顔家這類京城内數一數二的士族,江南一代興起的白家則從不問國事,反而憑借仗義直率的家風在江湖百姓中饒有明望。
白令莙和其兄長白令熠,則是在外出遊曆懲惡揚善的過程中意外結識了淳于敏兄妹三人。
而白令熠也與淳于慧互生情愫。
但比起身體孱弱,性格溫吞的白令熠,所有人裡年齡最小的白令莙反倒最有主意,且天不怕地不怕,比尋常男子都要勇敢仗義得多,稱其為假小子也不為過。
淳于敏則表面沉靜,卻是個夾心黑,随意說出口的都是各式各樣大膽卻缜密的鬼點子,二人可謂一見如故,一拍即合,最喜歡做的,便是背着上頭的阿兄阿姊做小動作。
隻是老天給他們開了個極大的玩笑。
又或許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文德帝一招赦令口谕,淳于景适才官複原職重新回到京城,然而緊接着便傳來大齊要與西涼和親的消息,内定的人選正是她的阿姐。
彼時聖旨還沒有頒布,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隻要她大哥淳于義态度強硬,足夠堅決,便能憑借先前的戰功換回她阿姐幸福。
可他卻拒絕了。
拒絕的如同她父親淳于景一般果斷。
他說——
“我雖出于私心不舍阿慧遠嫁,可領兵打仗駐守南疆本就是将軍應做的事,淳于家乃世代忠臣,誓死守護江山乃職責所在。更何況皇命不可違,作為臣子又怎能用戰功要挾天子?”
好一個皇命不可違!
好一個大不敬!
白家兄妹有心反抗,淳于敏也不甘姐姐的命運被随意擺弄,甚至于一向文弱,平日連說話都輕言細語的白令熠都不假思索地下定決心,要帶愛人遠走高飛,就此隐姓埋名與江湖。
然而和親的前一晚,白令熠,以及其餘幾位他們在江湖中結交的仁人志士卻接連失蹤,緊接着便是在城外荒山發現了他們極為慘烈的屍首。
唯有與淳于敏同住的白令莙逃過了一劫。
官府言是這幾人受賊人襲擊,草草便結了案,可白令莙又怎會相信,相信如此巧的事情,就發生在了她兄長的頭上!
她想要替兄長讨回公道,可卻被淳于敏攔住了。因為淳于敏辨認出了那屍首上緻命傷上,是獨屬于皇龍衛的刀痕。
所以隻剩下一個答案了……
這殺手,是大齊皇室下的!
他們想要一石二鳥,既鏟除了和親途中可能存在的威脅,又借賊人之名殺死白家公子,不遺餘力地打壓了江南的不可控江湖勢力。
淳于敏将分析結果盡數告知于白令莙,并在那時便設計出了簡單的布局。
隻問她,是否相信自己。
白令莙相信了……
便有了後續的大鬧淳于府,再悄悄跟随送親隊直至與西涼交接的邊境,最後更改姓名,以女扮男裝栢慧錢莊掌櫃的身份重新回到京城,作為淳于敏的暗棋。
“都是裝給旁人看的。”
淳于敏掀開車簾,百無聊賴地朝日出的方向望去,“她一直留在京城内,隻是換了個身份罷了。這些年來,她也一直都在替我做事。”
“還有,既然離開了京城,你的賣身契也已毀,以後就莫要叫我郡主了。”
踏雪眨眨眼:“那……我叫您小姐吧!”
淳于敏:“……可以不加吧。”
……
皇龍衛指揮使崔钊上殿,手中木盒中放置的正是那褶皺不已的字條:“臣崔钊見過陛下!”
文德帝擺手:“說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衆目光聚焦在崔钊身上,豆大的汗珠沿着崔钊粗糙而黝黑的面頰緩緩流了下來,他硬生生咽了口唾沫,腦海中仍徘徊着皇後的話語。
“崔大人,本宮知道一個秘密……”
“七年前,江南白氏山莊的長公子受賊人所殺,而後棄屍于京城外後山一事,其實是你帶人做的……”
崔钊瞳孔猛地一縮,身體不斷發顫,但不得不咬緊牙,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皇後娘娘,屬下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而皇後卻挂着得體的假笑,自顧自接着道:
“想那時候,崔大人你還隻是這皇龍衛中籍籍無名的一位,是因為替聖上解決了此等心頭大患,才得以受到重視,進而坐到現在的高位,成為整個皇龍衛的指揮使大人。”
“本宮想,要是讓白莊主知道他長子之死與崔大人你有關,會不會就算拼上他那條老命,也要與你玉石俱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