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瞧車裡面有些安靜,便尋着話題道:“诶小兄弟,我看你這穿着打扮,還有身上的氣質都不像常年外出行商之人,倒像是京都裡面的人物。”
淳于敏笑了笑,同王魁道:“王兄好眼力。”
“人物不敢當,姚某母家在江南做了些營生,但自幼一直在京都親戚家長大,後來年歲大了,看不慣士族間的勾心鬥角,就想着自己出來闖一闖。”
王魁激動地拍了下手:“沒想到姚兄也是性情中人!”
忽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些什麼,頓了下話語,略帶沉思道:“隻是我看姚兄此行還未帶什麼貨物一同上路,可是想着,此番先行探查行情?”
“你莫要說,我們幾個和西涼通商也有一段時間了,我與姚兄一見如故,若是姚兄不嫌棄,不如用我們一起做布匹生意?”
淳于敏拱手笑道:“多謝王兄好意,不過在下并不是想将大齊貨物運至西涼售賣,反倒是聽聞西涼邊境的淡水養殖業發達,所以想試試看能否将西涼的淡水魚蟹,運至大齊。”
王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說話都有些結巴:“姚兄……你你你說什麼?”
淳于敏反倒面色平靜,微笑着耐心解釋:“我常年在京都長大,有一次好友府内設宴,我覺得那道清蒸銀魚格外的新鮮,于是就特意詢問了一番銀魚的價格,王兄猜猜要多少銀子?”
王魁捋了捋下巴底下的胡子,若有所思道:“讓我想想哈……先前我們兄弟幾個在西涼下館子,也點了個什麼什麼魚。”
“當時記得那頓飯酒肉加起來總共不到一兩碎銀,一盤魚撐死二百文,不過,這京都的物價普遍高一些,翻個倍估計得……三四百文吧。”
淳于敏道:“二十兩。”
王魁瞪大眼睛,大喊道:“什麼!一筐破魚就要二十兩!這不是搶嗎?二十兩銀子都夠老百姓一大家子生活兩三年了!”
淳于敏搖了搖頭:“不是一筐二十兩,是一條二十兩。”
“二十兩一條?這是銀魚又不是銀子做的魚!不對,銀子的也到不了二十兩吧!”王魁不可置信。
淳于敏笑道:“不瞞王兄說,在下當時聽到這個價格也是震驚不已,想着不過一些水産怎能貴到這個地步,還擔心是好友府内下人公飽私囊。”
“但空口無憑,恐污蔑他人清白,在下便特意去了解了這銀魚的價格,才得知新鮮的銀魚二十兩一條,都是有市無價,也幸虧當時慎言,不然真得鬧出笑話。”
王魁咽了口唾沫,目光錯愕:“雖說這京都物價高,可也不該高到如此地步吧!這同樣的東西,與我們吃的相比差了……”
一千文錢才是一兩銀子,作為一名經商之人,王魁在腦海裡十倍百倍的計算,發現這差了上百倍!
這是吃魚嗎?這是吃他的命好吧!
窗外忽然掠過一陣風,将馬車簾揚起一角,不知何時,外面又徐徐下起了小雪,一片純白的雪花打着旋飄入車廂内,恰好落在淳于敏鬓角的發絲上。
她晃了晃神,纖細而白皙的指尖撫過烏黑的發絲,将那片雪花撚在手裡。
淳于敏一邊注視着那片雪花在指尖緩緩消融,最終化作一滴水珠從她的手指滴落,一邊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江南雖漁業發達,但一來,那時天氣漸漸回暖,經船隻水運到距離京都最近的安清峽,便沒了河道不得不走陸路。”
“途中消耗與運輸的成本加起來,是銀魚自身價格的三四倍。”
“二來江南本地對水産的需求量也不小,屆時供不應求,加上商人的刻意擡價,便自然而然造成了天價的局面。”
她繼續道:“但西涼不一樣,到了春夏季,西涼各類水殖都尤為繁盛,銀魚在市場的售出價格不過幾十文一斤。”
“甚至有量多賣不出去的,都會曬成魚幹囤放起來,作為孩童的零嘴。”
“至于運輸方面我也計算過,從西涼到京都與從江南到京都的距離幾乎相等,而西涼因為地理位置偏北,勝在溫度較低,魚類在運輸過程中的損耗較少。”
“這樣一來,恰好可以彌補了陸路運輸的價格成本,同時大齊建國初期的商道,雖這些年有些荒廢,卻也将就着能用,快馬加鞭能省下不少路程。”
“運送至京都後,前期不出意外可以比江南的那批便宜近十倍,等到後期路線打通,供貨源和直銷商販那邊再穩定下來,成本還能繼續降低。”
王魁聽着淳于敏的話,嘴巴張得都快能吞下一整個雞蛋了:“十倍……!”
這還隻是初步的預算,以後說不定還能更高!
他在西涼與大齊間做生意十年了,怎麼就沒想到這麼絕妙的商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