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夜忽地也笑開。
哦,原來這真的是一步錯棋啊。
“落子無悔哦。”
姑娘說罷便撚起棋子,沉着落定。
适才還僵持不下的棋局頓像是遇上神兵天降,局勢瞬間明朗,明晃晃偏往了黑子一方。
安子夜嘴角一揚,支起下巴笑盈盈看向對坐人,像是一朵正值盛放之際嬌豔欲滴的花。
“王爺,何不再添個彩頭?”
裴甯軒聽得無奈一笑。
“天底下沒有像王妃這樣做人的。”
“這有什麼,這不是還沒分勝負嗎?”姑娘一臉坦蕩,努嘴道,“難不成,是王爺其實已暗暗認輸了?”
論棋局,他确實暫沒尋到新的突破口。
可望着神采奕奕的姑娘,青年也不禁躍躍欲試,生出了豪賭之心。畢竟若放在往日,她可絕不會輕易應下賭局。
裴甯軒摩挲着扇骨,良久,爽快應下。
“可以賭,但本王尚未想好要什麼,不如就賭,輸者應赢者任意一個條件,如何?”
“行!隻要不殺人放火,危及性命。”
青年将扇子一攏,含笑指向她。
“君子一言。”
安子夜伸手握住扇尖。
“快馬一鞭。”
…
既正式應下賭約,二人便俱收起了玩鬧心思,全神貫注在此副棋局上。
黑白二子,交鋒不斷,占據優勢時,奮起而沖敵陣,陷入劣境時,退守而保疆域,誰也不曾輕視每一次揮戈。
屋内,燭已燃得隻剩半截。
屋外,雨又淅淅瀝瀝落下來。
棋局眼見也快至終。
裴甯軒正于為數不多的落子點間舉棋不定之際,忽而,一絲涼風從鼻尖擦過。
他神色驟凝,指間悄然使了力。
下一瞬,夜色裡飛出一柄短刃,劃開雨簾刺來。
燭光下寒意畢現,安子夜晚一步發覺,轉過臉,盯着已逼近的刀鋒不禁呼吸一滞,心高高懸起,兩手也将懷裡小毛毯給攥緊。
好在,轉目之隙,一粒瑩潤無瑕的白子便被擲出,不偏不倚與短刃刃鋒相擊。
棋子四碎,短刃也被擊落,掉在地發出好一記清脆響,震得姑娘回過神。
安子夜急急下榻,顧不得趿鞋,便往裡屋一側尋了個地兒庇好身。
很快,一道黑影攜滿身雨水閃入屋内,與裴甯軒交起手。
來人雖蒙了面,戴有鬥笠,但自其身形倒不難看出,是名女子。雖為女子,身手卻也是極好,出招利落幹脆,柔中透着狠勁,與裴甯軒打得有來有回。
安子夜正納悶葉羽怎地沒出現,那二人已快分出勝負。
青年側身避開刺客又一記揮刀,同時,手持折扇由下而上重擊其肘部,隐隐聽得咔嚓一聲,刺客吃痛,收刀後退。然這還未完,刺客順勢一個轉身,匕首就被她從傷手換到了另一隻手,而後快速擲出。
青年旋身躲過,随後一個縱步逼近,正要趁對方來不及使新招式的間隙将人給拿下,不料這時,一抹銀光從肩側飛過,先一步紮進了刺客胸口。
對方身子一趔趄,跟着就直直倒了下去。
裴甯軒一怔,回頭,看向躲在他身後正手持小巧弓弩的姑娘。
屋内靜下來。
葉羽倒是終于匆匆趕進,差點一個沒注意就踩着正挺屍的刺客過去。
少年大驚。
“王爺!您、您殺了風雀?”
風雀?
安子夜正收起腕弩的手一頓,蹙了蹙眉。
“别廢話,快看看。”裴甯軒冷聲吩咐。
葉羽急忙蹲下去扯了刺客的面紗,再伸手探其鼻息。
片刻後,少年松一口氣。
“王爺放心,沒死,就是暈了過去。”
“隻是暈了?”
青年面露疑惑。
然而,等他再想明白個中緣由時,身側已站立了一道嬌小身形。
裴甯軒看去,正好對上姑娘直勾勾全是質問的眼神。
“王爺為何這麼吃驚呢?”
兩手叉腰繞到青年面前,安子夜将人上下打量一通,而後眸子一瞪,冷冷笑出了聲。
“是偷看過我的圖稿吧?隻因圖稿上我标注的是要在銀針上抹見血封喉的劇毒,所以你才會覺得人是死了,對不對?”
“……”
青年吞咽一口,沒敢吭聲。
就連躲在後頭看好戲的葉羽聽及此言,驚得也當即背過身去。
裴甯軒心虛地避開視線,目光卻不甚落到姑娘堪堪露出半截在裙擺外的白皙腳尖上。
他眉頭一緊,沒多遲疑,俯身将人打橫抱起,随即又沖蹲在地上目瞪口呆的葉羽下達命令:“把人帶出去,醒了再過來回話。”
“是。”
少年急急忙扛着人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