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丁家妹妹都是好朋友呀。他還好嗎?”
十三年前紀遷千最後一次見到穆念慈時,穆念慈也曾這樣問過葉開的近況。那時他們在臨安穆念慈生父生母的老宅中,一歲大的楊過在紀遷千懷裡頭好奇地睜着大眼睛,目光流連在媽媽和好看的叔叔們之間。
郭靖黃蓉在為楊過取名後,曾邀請穆念慈去桃花島上一同生活,然而穆念慈直到去世,都沒有踏上過桃花島一次。後來她帶着孩子離開家鄉,就是不想舊友尋到她——江湖傷她太深,對她而言保護楊過的唯一方法就是帶他遠離這些。
以至于她去世兩三年,友人們才在楊過口中得知她的離去。
紀遷千聽着葉開的詢問,心裡免不了怔然刺痛一瞬。他想起來了很多事,有和穆念慈的初遇,有花生幫的成立,有當年還是少年的他們自由自在行走江湖的畫面……曆曆在目。
其實現在想來那不過隻是漫長歲月中短暫的一年,但對于那時迷茫不知人生方向的他們而言,那一年實在是太過明豔難忘。
他輕聲道:“她走啦。病死的。”
誰手裡的杯歪了,酒水傾了一桌。酒香在屋中,紀遷千看着桌上的酒水,燭光搖曳,他看到了酒水中的月影。
與十六年前的一模一樣。
-
十六年前,十九歲的尹志平騎着一匹白馬,帶着十八歲的紀遷千在官道上疾行。夜裡剛下了小雨,馬蹄踩在路上積水中,踏碎了水中泠泠月光。
中都城外難纏的匪寇自他們出城後,已追了足足百裡。
這時的紀遷千剛穿越到這奇怪的世界半個月。他的頭發剛留過眉毛,堪堪遮住他那雙驚恐的眼睛。尹志平将他攏在懷中,白馬颠得這可憐的準大學生幾乎要把午飯給吐出來——但他什麼也不敢說,生怕自己影響到了這場逃命。
十九歲尹志平還不是現在的全真教代掌教。少年時的他不僅為人十分倔強,且心有傲氣骨子犟,遇上什麼都要硬碰硬。那群匪寇将他們逼到了一條河邊,他見河水湍急無路可逃,便拉着紀遷千下馬,給馬解了缰繩讓它自個兒跑走,而後抽出自己的劍,就要一人與匪寇們決一死戰。
然後一杆鐵槍橫在了他們與賊人之間。化名穆易的楊鐵心帶着女兒穆念慈四處遊蕩,恰逢此事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然寡不敵衆,三個練家子終究比不上一群亡命之徒。正當危機之時,隻見月光下銀光一閃,一柄三寸七分長的小刀出現在了那寇首的喉嚨上。
葉開從一旁的樹上跳下,沖他們笑了笑。
鈴铛響起,叮鈴鈴,叮鈴鈴。丁靈琳那奪命的金鈴也奪至賊人腦後,一擊斃命。
這便是他們之間的初遇了。楊鐵心當年還沒帶着穆念慈進京,他們在舊都汴梁呆了一整年,少年們好不容易遇上年紀相仿的友人,又都正逢心事重重,楊鐵心在舊都租下的宅邸竟成了他們能喘息的一方天地。
那時候葉開剛告訴了傅紅雪真相,丁靈琳剛知道家中的變故,尹志平因自負苦難,而紀遷千剛病死在自己的時代、再也不能回家去。穆念慈年紀最長,又是個極好的人——她竟成了大家的姐姐,誰都想與她說一說心事。
後來快劍路小佳來這兒尋丁靈琳。再後來,離家出走的黃蓉也來到了這裡。舊都分明潇潇風雨尚有創傷,卻成了少年們那段日子裡最難忘的烏托邦。
一年後,楊鐵心要帶穆念慈往中都去,黃蓉同行。路葉丁三人結伴行走江湖,而紀遷千以為黃蓉既與穆念慈提前相識,兒時讀的悲劇結局便不會再重現,就與尹志平去了終南山。
誰也沒想到分開後,沒過多久楊鐵心慘死,穆念慈也着了相。
她至死也沒能直面自己的“诳”。
-
紀遷千和丘處機在酒樓門口大眼瞪小眼,最後沒忍住挖挖耳朵,道:“我好像耳朵出了問題。師伯,您能再說一遍嗎?”
看着這混師侄,丘處機隻覺得自己的拳頭發癢。但這個弟子萬萬不能揍的,不然王處一和尹志平一個有一個都要找上門來,于是他按耐住揍人的沖動,捋着胡子道:“你師父和你師叔他們要去太行山遊覽,你與我同回終南吧。”
紀遷千:“……”
紀遷千抽了抽嘴角:“師父他老人家興緻真好。弟子真是一點不意外。”
這跟公費旅遊有什麼區别?紀遷千暗自腹诽。他又把視線投向了丘處機身後的洪淩波,意外發現她眼下青黑,無精打采,有些驚訝:“師伯,您幾位虐囚不讓她睡覺?”
丘處機忍不了了,拿起拂塵就要打他,他結結實實挨了下,大聲哀嚎一聲,捂着頭道:“在小孩兒面前呢師伯!我三十好幾的人了……”
“幾位道長心腸好,為她說理解道了一整晚。洪小道長已經被感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