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淅淅瀝瀝刮向崔停清的面，天空忽然飄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落在上都城角角落落。她擡起頭，一片似鵝毛的雪一搖一晃落在她的額頭上，突如其來的冰涼感，讓她打了個噴嚏。

攏緊身上的衣裳，崔停清問身旁的雲晴：“方才未見你為張新勇把脈，如何得知他的死期和病症發作時間？”

雲晴低着頭，沒有看向崔停清，腳下未來得及融化的雪發出沙沙響聲，“雖然被他吓了一跳，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他的模樣。中了卍紋蠱的症狀我熟記于心，卍紋蠱連帶的病症，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他全身泛白，如同死人身上的慘白，渾身隐隐約約散發獨特氣味令人感到不适。張牙舞爪瞧着很有精力，但是他面容凹陷，雙目周圍發黑，眼睛發紅。種種迹象表明，他中蠱且無藥可救，蠱蟲與其融為一體無法剝離。”

說到這裡，雲晴腳下的動作稍微一頓，猛地擡頭看向前方的馬車，繼續說道：“不過，黃月娥的反應很奇怪，似乎一點也不傷心，那個人會死。他們，當真是夫妻？”

“這裡面有個小故事，我能理解黃月娥的這般舉動，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冷漠。”崔停清沒有因為雲晴停下腳步而頓足，“張新勇報案前，和隔壁一戶人家的女娘厮混在一起。

聽菽乳坊的小厮說，兩人不清不楚地厮混，已經有好幾年了。張新勇當真是一心一意對待黃月娥，黃月娥有今日的冷漠，這才可疑。可惜，張新勇不貞不潔在前，哪怕他死了，黃月娥也沒必要為他要死要活。”

在兩人不遠處的一扇門悄然開了道縫，默默注視着兩人的一舉一動。偷窺之人見兩人還未遠去，立即打開門，走向黃月娥家，發出聲響很大，刻意吸引旁人的目光。

崔停清聞聲回首，看到喬婉前往黃月娥家，對雲晴說道：“那人，許是找黃月娥的麻煩。”

雲晴錯愕張口，“為何？”

剛問出口，她旋即想到了什麼，拉起崔停清往黃月娥家中走，嘴裡說道：“前去看看，萬一她又和那日一樣沖動，惹來大麻煩可不得了。”

崔停清轉念一想，覺得雲晴所言甚是。喬婉是個性子沖動之人，不會相信黃月娥說的話，哭哭鬧鬧找黃月娥估計又要鬧事。果不其然，喬婉在黃月娥面前哭哭唧唧。

“月娥阿姊，我不是有意拆散你與新勇阿兄，可是我肚子裡的孩子需要父親呐！求求你，讓我見見新勇阿兄吧，他不會不管不顧我們的孩子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搶走他，他要是願意繼續與你過下去，我不會來打擾你們的……”

後面的話因哭腔很重，叽裡咕噜混在一起，崔停清聽不太清楚。

折返回來的崔停清和雲晴看着黃月娥被喬婉抓住手腕搖晃不停，眼看黃月娥被喬婉搖得站立不住，雲晴快步上前抓住喬婉的手腕，眼底神色複雜地看向崔停清，不着痕迹地對崔停清點點頭，似乎在确認喬婉懷孕的事情。

被抓住的喬婉震驚地看着雲晴，大聲罵道：“你是什麼人，抓我作甚！”

“抱歉，”雲晴立即松開喬婉的手，可話裡一點也沒有道歉的意思，染上三分嘲諷，帶着一絲絲真情實意，“方才見你神情激動，天降大雪，擔心你不慎摔倒，特意前來扶一下你。”

喬婉的神色變了又變，“你是郎中？”

“對。”崔停清插話，“她是我特意請來的郎中，為張新勇查看病情的。”

這時候喬婉佯裝才看到崔停清，慌慌張張對崔停清行禮，客客氣氣喚了聲：“崔司直。新勇阿兄如何了？月娥阿姊從始至終不讓我看一眼新勇阿兄，我都要懷疑月娥阿姊是不是故意，故意讓新勇阿兄病發，拖着不醫治。”

“喬婉！我念你是鄰居，相識多年，一直以來對你說話客客氣氣，還請你謹言慎行！”黃月娥氣湧如山，指着喬婉的鼻子說道，“你怎麼能這般污蔑我？”

似乎氣上心頭，她拽着喬婉來到後院小屋子，将屋子的門打開，把喬婉拉進屋子裡。一氣呵成，動作利索，崔停清和雲晴意識到黃月娥的舉動不妥，但未出言制止。

一道尖銳的女聲從喬婉的嘴巴裡傳出來，喬婉使出蠻荒之力逃出屋子，全然不信張新勇完全變了個模樣，嘴裡還在指責黃月娥的不是。黃月娥強裝鎮定把門鎖起來，面對嘟嘟囔囔有些神志不清的喬婉，不客氣地揚起手掌打在她的臉頰上。

“啪！”一聲清脆，喬婉的臉上赫然出現一個巴掌印。

喬婉捂住臉，木讷地看着黃月娥，眼裡的淚水在打轉轉，無助地問道：“新勇阿兄這是怎麼了？”

“無藥可救，即将斃命。”崔停清的聲音清冷不近人情。

突然，喬婉放聲大哭，邊哭邊嚎叫：“好端端的，怎麼就無藥可救，即将斃命了呢？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腹中的孩子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