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上值高峰期,謝雲淩也在趕點卯,匆匆的身影快速拐彎,閃到大理寺門前,卻見不少人圍在門口。他頓下腳步,整理自己的衣衫,踱步至人群,看到一個老婦人跪在地上雙手朝着崔停清苦苦哀求。
謝雲淩不覺得自己是個聖人,更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但看到這類情形,他不免有些動容。雖然他和崔停清發生過些許不愉快,但是怎麼說他們都是一個官署的,面對公事,他還是很能靜下心來的。
老婦人并未表明身份,也未說明自己兒子到底遭遇什麼不公。這聲聲哀求,聽得崔停清有些鬧心,隻見她輕歎一聲,目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思慮、低頭之際,餘光掃見人群中的謝雲淩。
如此湊巧!
她雙眸帶着星光,宛若見到救星。跪在地上的老婦人見狀,随着緩緩轉身,望向人群裡身着官袍,氣度不凡的人,眼睛含淚光帶着疑惑。忽聞頭頂傳來聲音,老婦人這才知道對方是何人。
“謝少卿,這位老婦人一大早便在大理寺門前訴有冤情,此事關乎風化人心,非我等小吏所能輕易決斷。謝少卿德高望重,官品顯赫,定能明察秋毫,明辨是非。卑職鬥膽,懇請謝少卿暫時擔下此重任,以求公正處理,平息衆議。望大人不吝賜教,卑職感激不盡。”
崔停清的聲音輕柔有力,話裡話外皆是尊重與不失分寸,很難讓人反駁一二。謝雲淩将手中的包子往衣袖裡藏了藏,忍下心中煩躁,讓其他小吏将老婦人帶進大理寺,問清冤情。
路人見沒有下文,便散去,各忙各的。崔停清等謝雲淩踏上台階,一并進入大理寺。小娘子眼神尖鼻子靈,瞧見謝雲淩藏起來的東西,嗅到若有若無的肉包子味道,知道謝雲淩還未吃早膳。
她笑對謝雲淩,“謝少卿,耽誤你吃早膳,實在對不住。隻是方才一事,我初次遇見,不知該如何處置,一時慌張。”
謝雲淩冷看了眼崔停清,與這初春倒寒一般冷,說話語氣亦如此:“崔理正做得極好。大理寺衆臣皆執法之臣,将以糾奸繩惡為本職,崔理正審理精後,力行便不難。”
“謝少卿所言極是。”崔停清恭恭敬敬接下謝雲淩的教導,目送謝雲淩離去,提着手中的胡餅前去找萬意白等人。
萬意白等人聽聞有一老婦人喊冤一事,在崔停清的慫恿下,四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接待老婦人的屋子邊上出現。
“法所當加,雖貴近不宥;事有所枉,雖疏賤必申。”謝雲淩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屋内響起。老婦人識字不多,聽得一愣一愣,“謝少卿此言何意?老婦我,我聽不懂。”
謝雲淩沉眉,回道:“此言意為,根據天邺律法,即使是皇親國戚,勳貴之人犯錯,也不能因他們身份而寬容一二;治罪所據事實冤枉好人,即使非親非故或普通貧苦百姓,我們大理寺也會明辨。”
聽到這番話,老婦人放下心來,哆哆嗦嗦講起自己兒子的事情,“我兒叫管明元,我兒他是乘黃書院的學子,乘黃書院近期有一名學子被人殺死在寝間,但是我兒被冤枉成為兇手。”
偷聽的溫向竹看向面無表情的崔停清,笑了下,“她說你斷案有誤,冤枉她兒子了。”
“我能聽到!”崔停清咬牙切齒。
顧遠山壓下溫向竹的腦袋,鼓勵般看向崔停清說道:“人無完人,斷案有誤,不算什麼,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閉嘴吧你!”萬意白一巴掌拍在顧遠山的腦袋上,“豈能因為這婦人模樣可憐,而亂判崔理正斷案有誤?且認真聽聽,是有什麼冤情。”
管母難過地用手擦拭眼淚,眼淚的暖意捂不熱她的手,“謝少卿,我所言句句為實。我家兒自小身子孱弱,一個月前左手出了些許意外,無力抓住重物,不可能殺死一個比他還高大之人。”
乘黃書院的案子還未呈遞至大理寺,謝雲淩不清楚整個案子經過,耐着性子問道:“那你可有将此事告知斷案的縣衙之人?”
“無,并無……”管母似乎現在才明白,這個秘密需要告知斷案之人,她害怕白跑一趟,抓住謝雲淩的手繼續說道,“可是我們縣衙那邊的官員碌碌無為,我說我兒有冤情,他們不信我。”
聽到這裡,崔停清的臉色沉了下來,管明元的左手無法抓住重物,也不妨礙他是汪向陽的幫兇。
溫向竹無奈搖頭,感歎兩聲,“真是可憐的老婦人,孩子身子弱,還被關到地牢之中,怕是難熬過這個春哦。”
崔停清道:“有何值得憐憫?你怎知她兒子必定是清白?若真是清白,我為何要将他抓捕歸案?溫小官,想不到你看起來憨厚老實,心地也挺善良的,似菩薩,萬人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