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船上,甯鎮北繞了一圈又一圈,沒有瞧見崔思岑的身影,盯着逐漸變小的碼頭,他的眼底情緒濃稠如墨,蘊含化不開的思念。
匆匆見面,還未來得及好好說話,竟然又要分離。
思及此,他歎息,忽然聽到身後有聲響,靜悄悄轉身去探看,竟然發現宇文柏楚楚可憐地攔下崔停清,崔停清眉宇間帶着困倦一臉茫然看着宇文柏。此發現讓甯鎮北上揚的嘴角弧度逐漸變态,眼裡充滿好奇。
崔停清為了補覺,特意早早登船,在楓和簡單收拾之後立即倒頭就睡。船在水面上搖搖晃晃使人犯困,不過片刻崔停清進入夢鄉,夢初驚,一半兒昏迷一半兒醒。
楓和蹲在床邊叫醒她,她睜開雙眸人如傀儡踏出船艙走到甲闆上,尚未見到宇文柏,卻看到李珣知,兩人說了兩句話,謹記甲闆另一頭有人等她,她與李珣知别過。
話還未與宇文柏說上半句,隻見宇文柏可憐楚楚地看着自己,會讓女娘誤會的雙眸帶着委屈。
“宇文郎中叫我來是有何事?”
“我們曾約定過,不談公事之時你要喚我述懷。”宇文柏高大的身子微微屈身與崔停清對齊視線,眼底劃過醋意與船下層層浪花無意。他在等崔停清的時候,看到崔停清喊李珣知“垂永兄”。
喊阿兄什麼的,他不稀罕,他喜心上人喚他的字,紅唇輕啟喃喃,想到日後心上人會叫他述懷卿,他喊她清小君,便是最心滿意足。
出神的崔停清神情淡如風,瞧不出什麼情緒,那雙好看的杏眼直勾勾看着宇文柏琥珀色的眼瞳,對方的眼睛裡還倒映出自己圓如觀音座下散财童子濟世救人的臉。
少年郎被她幹淨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悄然紅了耳根,雙手隐在衣袖緊緊握住,害怕聽到讓自己心涼的話。少女忽然伸出手捧着他的臉,少女的手隻能裹住他半張臉,柔軟溫暖頓時席卷他全身上下。
“你中意我,我知。”崔停清認真道,“賜婚那道聖旨,是你向陛下求來的吧?”
聞言,少年郎的臉瞬間紅透,有種被抓包的糗感。偷偷打量少女,發現對方依舊眉目含笑,神情漸漸舒展。
“可是——”
這兩個字一出,少年郎的心提到嗓子眼。
“甯将軍!你鬼鬼祟祟在這裡做甚?”鮑津豪爽的嗓門在遠處響起,驚得少女連忙松開手,頭也不回地奔回船艙内的客房,少年郎臉上還有少女溫暖的感覺,眼神流露出來的殺意火光四射。
聽到聲音的甯鎮北回身做噤聲動作,鮑津茫然不解看向甯鎮北,對着甯鎮北身後突然出現的宇文柏露出燦爛笑容,道:“诶!郎君,你也在呐!好巧啊!”
甯鎮北乍覺身後涼飕飕,頭皮陣陣發麻,擠出僵硬的笑面對宇文柏,“好巧啊!述懷也在呐!”
述懷?甯鎮北猛地想起方才宇文柏的話,在心底狠狠罵了自己一頓,好端端地提“述懷”做甚!不是等着挨罵嗎?
宇文柏仍舊一臉凜若秋霜生人勿近的模樣,掃過甯鎮北的眼神帶着冰碴子,凍得甯鎮北隻想逃離此處。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鮑津身上,開口道:“将其他人安置妥當了嗎?”
“回郎君,都妥當了。聽從你的命令,我們特意将柳轉運使和宋司馬分開關押。對了,那個叫作嫆娘的人,崔理正讓我給她準備一間客房,沒有像關押宋司馬和柳轉運使那般,無礙吧?”
“她構不成威脅,崔理正讓如何辦,便如何處理。”宇文柏說完,用眼神示意鮑津離開。
甯鎮北見狀,無聲挪動身軀,試圖離開。
宇文柏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底,“甯将軍,你我二人好久不見,留下來叙叙舊吧。”
好久不見什麼好久不見!叙舊?算賬才是!
甯鎮北心虛嘿嘿一笑,佯裝困意滿滿,打了個哈欠,“逆行船需一天一夜才能到上都城,我們有的是時間叙舊,容我先去睡一覺。這幾日忙得很,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等我睡醒了找你喝酒。”
…………
太子幽幽睜開眼睛,全身似乎置身于水面上搖曳,連同床上的簾帳也搖搖晃晃。他以為自己身體虛弱不堪,出現了幻覺,直至意識全部回歸,才發現自己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