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之轉身,同雲程面對面,一字一句:“師兄不是外人。”
雲程閉眼醞釀困意,聞言勾唇松懶一笑:“現在不是,日後你成了家,我啊、周兮啊、珞一啊還有師尊,都得靠邊站呢。到時候就是天大地大,老婆最大了。那個時候,我們就通通都是外人了。寶物自然也都是要留給她的,你也不能再這麼把家底都交出去了,不然,你妻子看就要生氣了……”
他越說越困,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
就着幽微的法寶光芒,裴瑾之靜靜聽着身側之人清淺的呼吸聲,凝望着雲程安靜的睡顔,不知過了多久,在屋外百靈鳥悠鳴聲中,他将人連人帶被拖拽到懷裡。
感受到身上的力道和更加狹窄的空間,雲程不适地皺了皺眉,調整姿勢,雙臂曲在一塊,身體微微蜷縮,窩在裴瑾之的臂膀下找了一塊安穩地,在裴瑾之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誘哄和熟悉的溫熱檀香中睡熟。
懷中師兄完全睡熟,裴瑾之才停了輕輕拍打薄被的手,轉而上移,順着散落的發絲撫碰。
靜谧的宮殿中隻聞兩人的心跳聲,咚咚咚逐漸合拍,重疊在一起。
裴瑾之眸光幽深,目光從光潔的額頭、緊閉的雙眼、秀挺的鼻子、微張的薄唇再到修長的脖頸以及衣衫間半隐半路露白皙分明的鎖骨。
一寸寸巡視,直至停駐在雲程瑩潤水紅的唇上。
雲程是極其清隽的長相,若是不開口,長身玉立,看見他,就好似看見山水古畫中,站在柳樹下瞭望遠處煙波浩渺的江南貴公子,自帶一股江南水鄉的溫潤。
鼻梁高挺,皮膚白皙,眼眸清澈,眼睛是微微的杏眼,但眼尾更狹長一些,像利刃刀尖。所以若是斂起笑意,周身氣勢就安靜冷冽下來。
隻是雲程的唇很是欲氣,潤澤殷紅,好似塗了女娘的胭脂般,尤其是一顆唇珠,綴在薄唇上,像是小巧的櫻桃,令人垂涎。
平日裡,雲程總是眉眼含笑,喜愛玩鬧,一張嘴話噼裡啪啦一串的咕噜出來,很少能看見他這顆唇珠,此刻安靜睡下,神情放松時格外明顯,更是誘人。
裴瑾之垂眸,盯着那顆唇珠許久,想到近些日子師兄躲避他的種種舉動,有些氣惱的捏了捏雲程的臉頰,紅唇翹起,呼吸撲到虎口處,熱氣散盡留下涼意。
這張嘴,就會說一些氣人的話。什麼成家什麼妻子什麼外人,明明不是對自己沒有感覺。不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偏偏躲着。恨不得變成一隻地鼠,人來了,走近了就挖洞躲起來,隻要躲起來就安全了。
好像隻要這樣做了,自己就會放棄,就能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裴瑾之冷笑,捏住雲程的鼻子。縮進殼的蝸牛,以為躲進去就萬事大吉了,想得美。
不可能,早在一開始,他就不可能放棄師兄。從師兄敲開蘅蕪院門那天起,他撞進師兄目若懸珠的眼眸裡,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離開師兄。
當年宗門大比橫遭變故螭吻傷了師兄,他目眦欲裂,恨不得以身相替;他身陷囹圄,被師兄師姐護住不讓那些自诩正道的門派欺辱他,師兄更是不顧受傷的身體,替他謀劃,将他送回妖界。
在無盡淵底,他便知道,隻有自己變得強大,變得無可匹敵,才能護住師門護住師兄。
這些年,無論經受什麼,隻要想着淩天峰還有人在等他,他就能燃起希望。
自己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多年流浪造就他冷硬心腸,可淩天峰是他心中一盞燈火,師兄更是燈芯。
所以哪怕狠狠心,讓師兄為難,他也不能放開。
心頭千百個念頭盤桓,在人皺眉前,裴瑾之就松開了手,終是舍不得擾其安眠,也不舍得逼的太緊。
他将雲程攬的更近,抱的更緊,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
怎麼辦呢?逼的太緊舍不得,太松又怕人跑了,左右為難掣肘,隻能使出打破水靈珠這種蹩腳伎倆讓人能夠回到他身邊,免得整日不見蹤影。
鼻端是翠竹沁香,裴瑾之盯着人許久,敗下陣來。自己等了許多年,不急一時半會。
他将人箍在懷中,低頭輕輕吻了下眉心,克制又小心,一觸即分。
師兄,别讓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