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栾樹感知溫度變化，樹葉大片大片變紅，與綠葉交織在一起，色彩鮮豔的像一幅油畫。
濃稠紅綠色之下，靛藍色不遑多讓，男子身姿修長，棕色長發編成數股披在腦後，面部輪廓分明，五官深邃，尤其是眼瞳，是罕見的青灰色，深邃而透亮，如同純淨到沒有一顆雜質的鑽石，攝人心魂。
他的皮膚是很健康的小麥色，衣襟半開，露出蓬勃結實的肌肉，有一種在草原馳騁的獵豹的野性。
男子一開口是與高冷長相極其不相符的輕佻：“嘿！小美人，有什麼煩惱嘛？哥哥可以幫你分擔一下！”
雲程面無表情：“不用，醜拒。”
“啊！”男子西子捧心狀，表情傷痛欲絕：“你這樣說就太傷我的心了，如此豐神俊朗的男子隻是想給你一個家啊，你都能狠心拒絕，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
“……”
雲程擡起手掌，閉眼緊抿着唇：“稍等。”
“怎麼了？”
“你别說話，有點犯惡心。”
“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
“看你這個模樣，不是妖修吧？是人族？人族中估計隻有三大宗有資格來了。你是哪一宗的？聽說鴻蕪宗的修士很是俊雅，你應該是醫修吧？你們那醫修都長得很好看嗎？”
“你也來赴宴的吧，你可知這次宴會的主角長相如何？應該很好看吧！龍族和鳳族的基因不會差的。”
雲程面無表情坐在樹上，聽着身邊自來熟的男子開炮似的問話，一句接着一句。
“诶？你怎麼不說話？”男子自顧自摸了摸下巴：“難道是被我的美貌震懾住了？”
雲程不堪其擾，抱拳行禮：“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啊？”
男子撫順髒辮：“害，你不必記得我，我隻是你修仙漫漫道途中遇見的最英俊的那一個罷了～”
“你呢？你叫什麼？”
雲程皮笑肉不笑：“你也不必記得我，我隻是你搭讪衆多者中姿色最平庸的那一個罷了。”
“哎！”男子嗔怪道：“謙虛了是不是？你起碼排前三！”
“哈哈、哈哈，我的不幸。”
“你這人，很有意思！”男子大掌攬過雲程，哥兩好的勾肩搭背：“我對你一見如故啊！仿佛冥冥之中注定我們有一段特殊的緣分，小美人來，咱們擁抱一個！慶賀我們相識！”
男子肌肉發達，大手就像鐵鉗一般卡住雲程，讓他掙紮不得。男人溫熱的體溫隔着薄衫傳遞，雲程不适應這種太過熱情似火的性子，側身想避開，隻是絕對力量下任何花裡胡哨都是無用的，他被抱了個結結實實。
“哎哎哎？”
自由空間被占領壓縮，雲程下意識推搡，卻被男子拍了拍後背：“男子漢大丈夫！糙漢子一個，抱一下怎麼了？又不會掉肉！”
很好，雲程咬牙，剛剛還是“小美人”，現在又變成男子漢大丈夫了。
雲程無語凝噎，手心蓄力朝男人側腰襲去，但下一瞬，原本還緊抱着他不撒手的男人轉眼移步至數米之外。
男子靛藍色寬袍被林風吹得鼓起，被雲程襲擊也不生氣，依舊笑彎了一雙眼：“哎呀呀，好大的火氣。但是美人就得有脾氣，不然花瓶一樣也沒什麼趣味。”
雲程再好的脾氣也被惹出幾分火氣，逍遙劍出，鋒利的劍刃對準嬉皮笑臉的某人：“去你大爺的美人！”
男人似乎是已經習慣這種情況，熟練躲避雨點似的劍氣，還有功夫扯皮：“别生氣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長得好看我看着喜歡，但今日太過倉促，下次！下次見面我定備上厚禮拜訪令尊！小美人我叫歸緣！咱們後會有期！”
側頭擦過冰錐般寒利的劍氣，歸緣踏着落葉逃之夭夭。
人早已淩空遠去，爽朗歡快的笑聲仍舊環繞着喬木林回蕩，久久不散。
“這是什麼聲音？”
阿荔抱着線團赴約遠遠就看見雲程獨自握劍站在林中，空氣中還殘留着絲絲回音，不禁出聲問道。
“豬叫。”雲程見是阿荔，收起逍遙，表情恢複正常：“來了？今天你好像遲到了。”
阿荔也不多想，放下編了小半的如意繩，帶着點抱怨的語氣說：“今天秘境又來客人了，喊我過去幫忙，這才忙晚了點。”
“你不是負責靈泉的麼？也要管這個？”
“能進入龍境的都是祖上世代效忠龍主的，這樣的妖族沒幾個。甘心像我們這種幹雜活的就更少了，人手不夠，隻能去了。”
雲程看她紮着兩個垂耳小辮，肉乎乎的臉頰氣鼓鼓的樣子不禁好笑：“你多大了呀？”
阿荔睨了他一眼：“我都五十多歲了，應該比你大吧？”
雲程傻眼了，妖族果然個個不可貌相，龍王玄稷也是，完全就是個帥大叔的臉和身材，就連聲音也是親切好聽的。
“你們妖族壽命都是以百年做單位的？”
阿荔得意：“反正是比你們人族活的長。”
“切。”雲程拍拍她搖晃的腦門：“好了阿荔大人，雲小人的課堂快開始了，準備準備上課了。”
***
大殿内春光如許，鸢梧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緊閉，安靜躺在冰晶之上。
玄稷半跪在地上，拉着鸢梧無知無覺的一隻手，默默凝視着自己的愛人。
裴瑾之站在他身後，垂眸等待觀南大師開口。
觀南大師有一張非常慈和臉，笑起來白眉彎彎，嘴角弧度都是安撫的味道。
此刻他轉過身，圓滾滾的肚子擦過床邊高挑纖細的蘭花草：“世間萬物皆有緣法，鸢梧所負因果尚未了結，不用擔心，緣分到時自會蘇醒。隻是切記，不可妄動。”
得到觀南大師的承諾，玄稷半懸着的心終于放下，站起身恭敬行晚輩禮，裴瑾之跟随其後。
“深謝大師費心。”
“小事兒小事兒。”
大師擺擺手，拍着自己圓滾的肚子，舔舔嘴唇，憨厚笑道：“一定要收取報酬的話，一盒豆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