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邊魚肚白初現，龍境中所有人已經來到中央浮空島嶼。

萬籁俱靜，往日的鳥鳴山澗都消失了，仿佛一同沉寂下來。

所有宮人依次排列站在宮殿外圍，垂首低眉，不敢多說一句話。

正殿内，玄稷五兄弟圍坐在一起，默念啟動陣法。

嶽淵渟、溫如頌和觀南大師帶着一衆弟子站在身側，也是不敢多動一下生怕打擾他們。

雲程悄悄擡眼瞄末位的玄烨，往日吊兒郎當的神态全不見了，垂目端坐看着頗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樣子。

隻是他越正經，雲程就越想笑。

腦子裡浮現玄烨當初和他蹲在地上，一手毛線果一手黃皮果的樣子，雙管齊下往嘴裡送不住贊歎美味還慫恿自己一起吃，結果好吃是好吃，兩人吃多了玄烨龍皮龍筋龍骨沒什麼事，自己倒是手軟腳軟，一察發現體内靈力空空。

得知這個消息時，玄烨登時傻眼了，目光呆滞的張着嘴，手中的果子濺落一地鮮豔汁水，下一秒便把自己扛起來急吼吼去找人了。

二愣子不着調的樣子和現在大相徑庭，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裝模作樣的奇異感。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五人身上浮現淺金色微光，旋即一個圓形陣法騰空而起，五人的方位恰好與法陣中五處金色棱錐重合。

蓦地，玄稷睜眼目光如炬。

隻見他飛速劃破指尖血，剩餘四人明明沒有睜眼，動作卻出奇的一緻，血液流出卻沒有滴落到地上，反而化作血珠彙聚在一起。

玄稷輕呵：“起！”

血珠滾滾直上，雲程順着它的行進路線看去，血珠翻騰着觸碰到穹頂上一處不起眼的晶石凸起緩緩滲入，晶體染上血紅色，随即光芒四射，形成一束束光線蔓延射出，漸漸包裹整個宮殿及外圍。

在這樣熱烈和刺激的光線下，所有人下意識閉上了眼，包括雲程。

視線黯淡的前一秒他恍惚間窺見一個通道被打開，下一瞬，無盡的暗紅漩渦淹沒了他。

再次睜眼時已經換了地方，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情況，雲程身體率先發出警報，陡然跪倒地上。

雙膝毫無準備遭受重擊，鑽心的刺痛自髌骨處蔓延痛麻一片，他悶哼出聲，下意識攥扯身邊人的衣袍。

裴瑾之第一個注意到雲程的異樣，下意識想沖上前，隻是他站在玄稷身側不好過去，好在周兮及時把雲程拉起來了。

“沒事吧？”周兮緊蹙眉頭，帶着關心地數落：“好好的怎麼倒了下去？多大的人了。”

嶽淵渟和步珞一也連忙過來查看，直到雲程撐着周兮站起，隻聽他一邊斯哈一邊咬牙，偏嘴硬：“沒事沒事，我就是想看看虛妄宮地闆和我的膝蓋比起來誰硬，看來還是虛妄宮更勝一籌啊。”

周兮聽的抽了抽嘴角，心中默念同門情誼才沒将手裡的胳膊甩開。

幾息間裴瑾之已跨步過來，還未等雲程反應就蹲下掀開他的外袍。

“诶别！”

被這麼多人圍觀本就不好意思的雲程縮了一下腿，裴瑾之不愉地擡眼，雲程冷不防窺見他瞳孔深處波瀾，讪讪地笑了，小聲嘀咕：“這麼多人呢。”

裴瑾之嗤笑，譏諷道：“師兄英勇，大家都十分贊賞。”

被自家小師弟當衆嘲諷，雲程挂不住臉，耳朵發紅發燙，替自己辯解：“我就是沒注意嘛，又不是故意的……”

裴瑾之沒理他，面色沉如水但也沒真把雲程的衣服全扒了，迅速看了眼亵褲确認沒有血迹，又放下外衫，十指隔着外攏的紗罩微微用力：“疼麼？”

雲程搖頭。

裴瑾之點點頭，起身時臉色如常：“沒傷着骨頭，有沒有其他難受的地方嗎？”

雲程猶豫了下，還是點頭：“有些窒息感，悶得慌。”

“悶？”周兮深吸一口氣，和步珞一相視，兩人都覺得虛妄宮靈氣逼人，在這兒修煉定能精進，怎麼會窒息？

嶽淵渟亦是迷茫，如此福地自家大徒弟卻覺得窒息，别是靈力失去久了，身體出了毛病了？

溫如頌冷眼瞅着淩天峰師徒幾個圍着雲程上蹿下跳，隻覺得要被蠢瞎了，大發慈悲出聲提醒：“雲程沒了靈力，虛妄宮又靈氣太盛，有沒有可能是他現在的身體接受不了這麼多靈力呢？瞎猜半天不如問問龍主。”

“噢！”

被忽視許久的玄稷看着直勾勾望着他的師徒五人，寬和地笑了下，對溫如頌的想法表示肯定：“确實如此，虛妄宮裡有曆代龍主留下的寶物法器，還有許多法陣，靈氣太盛。對于我們來說自然是好，隻是對雲程不行，他現在的身子承受不住太多的滋養。”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凡事過猶不及的道理大家都明白，連忙給雲程分了一間偏殿布置好隔離屏障，讓人在裡面休息。

确保雲程的安全後，一行人重新将目光放在虛妄宮上。

放眼望去，碧玉觞金足樽，滿目璀璨。隻是似乎每一樣精巧物件都覆蓋着層冰晶，最明顯的是角落裡吐水的蚣蝮，口中含銜的水柱凝滞，水花變冰花。

殿中一百二十八根玉柱頂天立地，玉柱之間用一條整龍做銜，龍尾纏繞柱身，龍身蜿蜒在穹頂之上，龍頭微懸柱外，金鱗金甲，充盈靈氣帶動空氣浮波，整條龍似乎活了過來，

在繞梁蟠龍的注視下，玄稷凝神解開法印，直至法印四散，蟠龍光芒大漲，封閉數百年的殿門緩緩打開。

陽光傾斜入殿的那一刻，所有東西仿若蘇醒過來，蚣蝮搖了搖尾巴，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水流重新流淌，水花生出各種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