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天晴,橙紅的太陽自重山間露出紅豔豔的一角,似秋日懸挂枝頭的紅柿。
值了一夜班的雲程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仰頭打了個綿長的哈欠來到一座藥香滿園的建築旁。守在門口的修士見到他先是行禮,正當雲程準備往裡走時又被攔了下來。
“請前輩出示淩天峰宗門令牌。”
雲程雖有些許奇怪,但還是配合地摘下腰牌遞給兩人,并無質疑。
核查無誤,反倒是兩個弟子不好意思地解釋:“這是溫宗主的命令,多謝前輩配合。”
“無防,你們也是職責所在。”
雲程指了指高大緊閉的鐵門:“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兩人忙不疊撤去禁咒,又替雲程推開門:“請進。”
雲程輕輕點頭,跨步進入。
甫一進入,說話聲、搗藥聲、丹爐煉化聲還有豬叫混雜着其他聲響灌入雲程耳中,每個人都步履匆匆,撞見雲程草草打了個招呼便埋頭做事。
雲程不欲打擾,謝絕了小弟子帶路的請求,熟練地往東北角的院子走去。
站到籬笆圍欄前,雲程敲了敲半掩地木門,聽見裡面傳來準許才推門而入。
夏林夕匆匆擡頭,見到是雲程,帶着幾分驚詫:“雲師兄?你怎麼來了。”
蹲在院子中的夏林夕面前放着一具屍體,屍體貌似死去多時,皮肉都已腐敗大半,密密麻麻蛆蟲在腐肉間蠕動,氣味惡臭刺鼻。
夏林夕套着件帶兜帽的防護薄紗,手上捏着把精巧的短匕,似乎是正在剖屍。
雲程沒想到迎面便是這樣刺激的情景,混沌的神思頓時清明不少,繞行過屍體,挪到夏林夕身邊幹巴巴地答:“過來拿點醒神丹。”
夏林夕點點頭,小臉皺着思考了片刻:“醒神丹不多了,都在譚師兄那兒,他現在和溫宗主談話。雲師兄多等會兒無妨吧?”
雲程哪敢和溫如頌搶人忙說:“無妨。”
夏林夕便給雲程搬了把矮椅,又繼續埋頭剖屍。雲程眼神從屍體上略掃了幾眼變有些受不了的移開了,轉而去打量夏林夕。
他的身量依舊是單薄的,整個人被寬大的薄紗包裹着,顯得幾分稚嫩。但他下手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緊抿着唇,神情有着與他外貌不相符的堅毅,短匕快準狠,對人體結構了如指掌,解剖屍體如庖丁解牛。
雲程不禁暗暗感歎,當日躲在鴻蕪宗山隙處偷偷哭泣的孩子,也成長為一名優秀的醫修
雲程盯着夏林夕地側顔發愣,一直到人解剖完又在本子上記錄了什麼都沒有發現。 “雲師兄?雲師兄?”
雲程回神,“怎麼了?”
夏林夕不好意思地問:“可不可以幫我搭把手把這屍體移到後院?”
擔心弄髒雲程衣衫又補充道:“不過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沒事兒,我幫你。”
兩人擡着屍體穿過廳堂來到後院,後院的一些假山花卉被清空,整齊陳列着許多竹床,上面放着屍體,竹床腳還做了一些标記。
雲程大緻掃了眼,總覺得這些屍體和他們剛剛擡來的不一樣。
他将疑惑問了出來,夏林夕正蹲在竹床腳刻标記,聞言驚訝雲程的敏銳,點頭道:“那些是此次無故死亡變為幹屍的鎮民,這一具屍體,是死于食心蠱的修士。”
食心蠱?雲程不禁蹙緊眉頭,“此物不是消失許久,死者的屍身怎麼還未腐爛....”
蓦地,雲程頓住,腦海深處一道慘烈的哀嚎破出記憶迷霧,将他指引至多年前陵羽仙門萬階梯上。那個在地上打滾哭嚎私心裂肺的身影,與眼前的屍體奇妙的重合在一起。
夏林夕道:“雲師兄應該想起來了吧?就是上一次宗門大比上突然出現的食心蠱,聽譚師兄說當時并未找到真兇。有個疑犯收押,但最後沒有充分的動機隻好将他放走了,後來死者的宗門還鬧了很久要陵羽仙門給個說法,最後是仙門賠償了幾件寶器才作罷。”
雲程自然不會忘記,夏林夕還說:“這一次為了解剖那弟子的屍身,溫宗主也像其宗門送了不少東西。”
雲程疑惑道:“這事過去多年,現在又為什麼被重新提起?”
夏林夕像是被問住一般,呆了兩秒,羞愧的撓頭:“我也不知,溫宗主将他交由我,讓我剖析,我便隻想着好好完成事務,沒想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