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兮回來第一件事雖然是和雲程嗆聲,但他沒有忘記正經事,且茲事體大,派人請各位宗主緊急召開了會議。
很快人員陸陸續續到來,抽不開身的也派了宗内說的上話的長老或弟子參會。
簡潔交代完銀白絲始末,周兮将其交由譚曦。
一位宗主率先提出:“如若真相真如妖族所言,九霜所謀甚大,我們也不得不防。”
谷鶴亦是一臉郁色,頗為忌憚地觑了眼被用特殊容器封存的銀白絲:“倘若亂獸潮的罪魁禍首是它,妖獸尚且會失去理智,更遑論我等獸宗的猛禽。老夫半生都在和猛獸打交道,說來慚愧,若無裴少主施以援手,恐傷亡慘重。魔王所為若不及時阻止,任其放任,人界必會大亂,成為他的盤中餐。”
正如他所言,谷鶴做了半輩子的馴獸師,在場中沒有人比他還能知道猛獸脫籠的後果,所以他的話更直接,也更能引起所有人的重視。
場中一時議論紛紛:
“魔王籌謀這麼多年,到底圖什麼?”
“誰管他圖什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幹屍還沒調查出個結果,又來個銀白絲亂獸潮,真是不讓人安生,愁煞人啊!”
“依我說,在這吵吵嚷嚷也沒個結果,忒煩人!不如直接和妖王合作,召集大軍壓上魔界邊境,威逼讓九霜小兒交代清楚來的痛快!”
“你一莽夫就别亂指揮了,魔族什麼時候在乎過同族生死了?你要是殺上魔宮,估計那九霜還在背後笑你幫他鏟除威脅異己。他孤家寡人一個,但你我身上還肩負着宗門和責任。誰知道他還背地裡幹了什麼?要是惹得他破罐子破摔,屆時這邊境城民的安危如何辦?修士性命又如何?現在啊,我們是投鼠忌器,他睡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是,诶!”
搖頭的搖頭,怒發的怒發,念叨的念叨,誰也沒個主意,唯恐走錯一步滿盤皆輸。
雲程站在嶽淵渟身後,他的方位正好能夠看清全場。
一邊是亂糟糟的讨論,而三宗這邊卻極安靜,雲程看向低眸不語的幾位宗長,莫名覺得他們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咚——咚——咚!
指骨敲擊在桌面上發出截然不同的動靜,全場的目光都紮了過來。
溫如頌頂着“聚光燈”面色如常,三白眼一如往常的寡情,嗖嗖散發着冷氣。
人冷說的話更冷:“既然各位争來吵去也沒個結果,不如先聽一聽我們的發現。”
原來,在絕思丹發下去不足半月,溫如頌就已經從每日巡檢彙報中察覺到絕思丹的有效期并不如他們當初試驗的那般長。雖然溫如頌并沒有指望單靠絕思丹杜絕後患,但這樣的結果還是讓他心生警惕。
于是溫如頌加快了研究進程,任何與幹屍有關的因素他都不放過,隻可惜一無所獲,始終找不到為什麼一個個普通的鎮民,會無故死亡變成幹屍。
最終,他決定回到一切的本源,繼續從幹屍本身出發,尋找突破口。
經過反複推敲、多次測算和證明,溫如頌終于發現,這些變為幹屍的屍體會比正常死亡的屍體輕一點點。
其實這一點溫如頌一直都是知道的,因為幹屍皮肉幹癟體内無血,理應輕一些,所以他們沒有在這方面深究。
但溫如頌後來發現幹屍的輕,是在扣除了血液、骨骼等一切人身正常損耗後,還要更輕。
就似乎在黑暗中有一雙手除了奪走這些人的生命外,還榨取了别的什麼。
溫如頌開始瘋狂的解剖屍體,不僅他,跟着他的每一個醫修都是。他們記錄、整理,妄圖從中發現什麼,那段時間院落堆滿了屍體。
修士們有的時候直接睡在沒剖解完的屍體旁,睡覺都在繼續剖析。
終于有一天,洛茜依舊掰開幹屍咬合力極強的下颌,查驗牙齒時,敏銳地從對方壞了大半的齲齒中捕捉到一點細如遊絲的綠光。
洛茜三天沒合上的眼迸發出精光,好像吃了十全大補藥一般抗奮,手激動的發顫。
口中念叨着失禮見諒,手上的力道分毫不減:一手卡住下颚一手鑽進去捏住那粒闆牙,用力一擰,成功将那枚希望之種從黑暗枯萎的牙床帶回光明空蕩的人間。
洛茜用絲帕裹着那粒牙,特意到采光好的地方細細看,結果如她所願,那絲如地獄鬼火般的幽光并不是她晃眼錯看。
她直覺這并不是什麼巧合,連忙拿去上報溫如頌。
溫如頌細細看了半晌,周遭的空氣都冷凝了起來,終于在洛茜快要坐不住的時候,他撩起眼皮,看着她久違的笑了:“讓所有弟子取下手中幹屍的牙齒,洛茜,你要立大功了。”
室内安靜地隻能聽見呼吸聲,溫如頌說至此處停頓。
有人耐不住性子:“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