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朝那朵半荷花苞一瞟,意有所指:“與其弄這些花招,不如好好精煉舞技。”
說完,幾個侍衛向前一站,便是要他們下場的意思。
雖然這個結果是雲程喜聞樂見的,但現在被嫌棄一通還不能反抗,這讓他還嘴小能手十分憋屈。
倒是有幾分真情實感的沮喪,此情此景,恰如其分。
等所有人評選完,百來人隻留下了不足五人,剩餘的可以留下在魔宮四處玩玩,也可以自行離開。
自然沒有人離開,好不容易能至魔界之巅,不會有人願意錯過這個機會。
一衆人三三兩兩的離開,朝各處走去,雲程四人混迹在其中,并不顯眼。
*
“先生瞧,美人賞景,莫不如當年?”
九霜指着水面上的魔宮景象對菡萏如是說,語氣頗有邀功尋賞的味道。
菡萏匆匆掃過便垂下眼皮:“你何必費心弄這些。”
“先生,不管你信或不信,在我心中最好的日子便是您教導我的那段時光。縱然如今我已是魔界之主,但在我心中你依舊是那個讓我敬重和愛戴的先生。我的權勢榮譽,都可與你共享。你一直呆的不開心,讓魔宮變成你喜歡的樣子,這是我願意的。”
九霜目光懇切,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恨不得掏出心來明志。
菡萏定定地望着他半晌,似乎是在衡量他說的真假。
良久,他再次望向水面,蓦地開口:“當時你強行與敓蠱締結契約,現如今你們已是離不開彼此的共生體。你通過敓蠱獲取力量,它同樣束縛着你給它提供養分。現如今,你快要喂不飽它了吧?”
九霜眼底閃過一絲暗芒,他微微颔首像一個耐心聽訓的乖巧學生:“什麼都瞞不過先生。”
“你肯留我一命,應該也是清楚如果我死了,敓蠱必亡,屆時你也要跟着死。現在做這些,你所圖謀的不過是希望我能幫你解初和敓蠱的契約。”
縱使菡萏如今喪失了一切和他對弈的資本,但是當九霜沒有他路可走,唯一能求助的也隻有菡萏。
“先生明白的,你已站在我這邊就不能獨善其身,那時無論誰上位,你我都是個死。為什麼人人都能有欲望、人人都可以争一争,但我不可以?”九霜眼尾猩紅,他用力攥了攥手,仿佛将苦澀都吞了下去:“确實,我對先生有所需要,但人世間的情感不都是如此?哪有什麼真情實意,隻有相互利用才是永恒。”
“先生,您幫我解除敓蠱的控制,屆時不要說魔界,便是人妖兩界都能為我所控。你我共治天下,難道不好嗎?”九霜揮袖,激昂陳詞。
他的眼裡是赤裸裸的野心,一把□□能夠将一切障礙化為灰燼,成為他走上至高位置的踏腳石。
菡萏目光清亮,顯然九霜所期盼的宏圖霸業并不能動搖他半點:“當初,我若想要權勢地位,為何要教導你?随便示好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位魔子,我什麼得不到?”
“九霜,你總說利益才是永恒。但你都是在利用他人的情感達到你想要的。”
“最初是我,後來是那個人族少年。他信了你的話,想要複活他的愛人,卻最終隻是為你做嫁衣。”
菡萏看向他的目光悲憫,仿佛九霜是這個天底下最可憐的人:“我們都是被情感所控,你卻說人世間沒有真情實意。豈不可笑?”
九霜似被蜇傷一般彈跳起身,面色森然十分可怖。他努力控制着情緒,隻是手背上的青筋和因為過于用力而泛白的關節暴露了他的情緒。
空氣一時間凝固,四下無聲,池塘裡那歡快遊動的鯉魚都停滞不前了。
轟——
九霜朝池面一擊,淺池承受不住它的怒火,池底的淤泥碎石伴着水花迸濺十丈高,水面上的魔宮景象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菡萏依舊坐在圍欄上巍然不動,像是沒有看見那漂浮在殘敗的荷葉旁十幾條翻着肚皮的倒黴紅鯉。
“先生是不願意幫我了?”九霜的語氣很輕松平常,彷佛什麼回答都可以。
“敓蠱栖息在你的丹田,要想擺脫它,除非廢了你的魔丹,散盡一身修為。你願意?”
九霜神色莫測:“此法我早已知曉,先生大才,想必應有良計。”
菡萏閉眼趕人:“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渡自絕人。”
九霜居高臨下望着他,菡萏身形孱弱素衣薄紗,這麼多年一直都沒變過,依舊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魔王身邊第一人。
但現在,他能掌控着他的命運,他想讓他生便生想讓他死便死。
能将往日高不可攀的人拉下神壇,甚至決定他的生死,那是一種超越男歡女愛的快感。
無論體内敓蠱怎麼作祟如何折磨,隻要想到這一點,九霜就能舒爽的麻痹全身。
過去他覺得快要被蠱蟲吞噬了的時候,總能找到辦法解決。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在這樣的想法安撫下,九霜成功克制住心中的激蕩,臉上挂上慣常散漫的笑。裸露在外的腹肌微微泛着光澤:“先生好生休息。”
九霜施施然離開,轉身的瞬間笑容消失,朝着笙歌所在之處走去,那兒有等候他已久的舞姬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