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敓蠱的胃口越來越大,在體内不安分。九霜清楚,一旦他供養停止或者展現一點疲态,蠱蟲藏于暗處的森森獠牙将亮起開展反噬。
九霜完全和敓蠱融合之後,敓蠱從他的丹田遊走鑽進丹田中。九霜通過控制各種子蠱從人妖魔三族獲取的力量大大安撫了敓蠱,它時時刻刻汲取九霜的丹田之力。
原本相安無事各取所需的和平局面卻突然被打破,敓蠱痛苦的在丹田内亂撞,直到最後蜷縮成一團。
九霜能夠感知到敓蠱此刻的感受,它在不安地叫嚷着:“好疼啊!好疼啊!”
疼?
九霜視線落在了左臂上,接着雙腿和右臂都開始出現大片的傷口,這是他在承受菡萏所受的傷。
可是,為什麼敓蠱會痛?這會不會和菡萏突然的舉動有關?
九霜凝眉,他的好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術士,哪怕到如今,他也一直沒能找到菡萏會制約蠱蟲的緣由,更無從破解。
九霜一直明白,哪怕日後他問鼎三界,但他于蠱術之上始終越不過名為菡萏的高峰。
他一向擅長審時度勢,現在也是如此。
幾乎是瞬間,九霜就做出必須加快進程的決定,不能再耽誤下去。夜場夢多,隻有握在手裡的才是真實的。
九霜敞開衣衫,化指為劍面無表情地在胸上剖開一條口子,取出心頭血。
九霜将凝結成血塊的心頭血度化入丹田,強制喚醒疲弱的敓蠱,似是對戀人一般輕聲細氣:“來吧,向我展示你傳說中萬蠱之王的力量,讓我看見你對你的子民們的絕對統治!讓它們對你俯首稱臣,聽從你的号令,響應你的召喚!為你、為我們而戰!為你、為我們而亡!”
話落,九霜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共生的鎖鍊、血液的供養讓敓蠱将九霜看作自己的一半。
此刻九霜所言不是懇求、不是命令,而是敓蠱一半的自己所展現的欲望,它能夠理解,并且一定滿足。
敓蠱昂起頭,嘴張到極緻,它向所有子蠱發出了一道低頻的、深處的,旁人無法捕捉、感受和觸及的命令。
人妖兩界邊境,無數潛伏在宿主體内藤蠱和竊蠱感受到來自母蟲的召喚和命令,人族和妖族多日的頂抗動作并不是白費功夫,無論是藤蠱還是竊蠱都擁有一定的自主意識,它們能夠感知到危險,于是選擇暫避鋒芒休眠以待時機。
可如今母蟲天然等級的壓制讓它們面對此刻這道具有高風險的任務生不出一點反抗,自主意識被屏蔽,此刻唯有臣服與執行。
人族和妖獸體内的蠱蟲紛紛蘇醒,不顧一切地與宿主争奪生機與力量。
妖獸相殘,活人入幻,兩界平靜再一次被打破,死亡烏雲逐漸籠罩着這片大陸。
蠱蟲吸取的力量不斷的傳輸給母蠱,九霜同樣能夠接受到這股龐大的精純之力,如不停歇的河流在丹田不停的運轉至周身經脈。
他的靈脈被一寸寸洗禮煉化,曾經被他父親、兄長認為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的半魔之身正在重塑。
身處寂靜的宮殿,九霜能夠聽見血肉與骨骼被鍛造的聲音,這是一個痛苦又漫長的過程,可是九霜眼裡隻有呼之欲出的欣喜和瘋狂。
這一刻,他實在是等了太久太久,這麼多年,那一雙雙輕視的眼都在他的腦海中從未離開。
但是,九霜不滿足于此,對他而言,這些還不夠多、還不夠快!
不知過了多久,随着一道皮肉碎裂的聲響,九霜的左臂斷裂,緊接着一節節肉塊橫空出世,無縫銜接斷口。
這條新生的“手臂”擁有自主的意識,尾部不是正常的手掌和五指,而是一個無眼蟲面,此刻在适應新軀殼微微晃動着。
由于九霜等不及,他和敓蠱做了一個交易——将自己一部分身軀讓給敓蠱,從此兩者綁定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共生。
敓蠱終于擁有了分身,幾百年來它從未享有過自由。雖然現在隻能與一個低等魔物共享一個軀殼,但這對它而言也是難得的新奇體驗。它張着嘴好奇地打量四周,肉色蟲身高頻扭動,傳達着它的興奮和快活。
九霜晃動脖子,清脆的“咔嚓”兩聲,随手一揮,巨大的力量傾瀉而出,橫陳在他身邊的屍身通通化為齑粉,魔宮被夷為平地,唯有他腳下的方寸之地安然。
他垂眸看向掌心,一聲喟歎響徹空地:“半仙。”
*
人界。
竊蠱突然發力,沒有人能夠未蔔先知設防。
前一秒還在好好吃飯的人突然推落碗筷,倒地抱着頭慘叫:“我的頭!我的頭好痛!有東西在咬我啊啊啊啊啊!”
這樣的哀嚎出現在每家每戶:
“誰在吃我!啊!救命!救命啊!”
“好痛!救命!救我!”
“有人嗎?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