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分鐘前,大殿周圍的防守戰仍在持續。
即使是薩菲羅斯坐鎮于此抵禦了一波湧上來的敵人,加之以擁有一身武藝足以屠殺魔神的百鬼丸在場,可戰況也并沒有因此而呈現一邊倒的局勢。
這些鬼們并沒有足夠将其他人也感染的能力。可無論是從力量與速度上來說,它們的身體素質與人類相比都有了質的飛躍。
有了血鬼術的加持,一個由普通人化身的鬼尚且能與普通咒術師抗衡。更别說是由術師本身變為的怪物了。
——而早在事件發生之前,這種對比是絕計不可能的。
也因此,在他用魔石與武技将它們盡數阻攔于大門之外時,大量的咒術師與武士也已死傷慘重。
将下一批沖上來的鬼們全數擊退于台階之下後,薩菲羅斯瞥見了那方才帶領着咒術師小隊的黑發女術士。此時此刻,與那些仍然在用性命與鬼鬥争的咒術師,羂索正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借助同伴們的屍體在混亂間移動。
她的外杉已被黑如鐵鏽般的紅所浸透,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而她的手指尖剛釋放完咒術,色澤呈青紫狀,似是已到極限。
可照她要行進的方向看,這卻是無人注意的一條羊腸小道。
常年處于戰場之上,薩菲羅斯的直覺極為敏銳。在瞄到此人行徑的第一眼,他便如此斷言。
她要丢下其他人,優先保全自己。
……等等。
他再度察覺到某些極為怪異的細節。
鬼的五感十分敏銳,這是在戰鬥中就被證實過的事。哪怕是術師屏氣凝神現在它們背後,它們也會第一時間察覺然後反咬。
眼下,它們未曾有任何一隻會朝羂索的方向猛撲。即使有的怪物察覺到了,頭也并不會向那邊轉。
就算心有疑慮,可現在他卻全然無法從潮水般湧來的鬼群之中順利脫身。
不僅如此,更為糟糕的狀況也在這數秒間出現了。
——有咒術師被鬼咬傷之後,感染了。
那其中一隻普通的鬼,憑借自己的身體素質産生了新的進化。
眼見同伴被同化後的樣子,剩餘的迎戰之人士氣被重創,不少人開始虛浮着腳步往後撤退。
“該……該死的,又有人變成鬼了!”
“這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赢?”
“就算是那傳聞中的鬼,可這夜晚漫長無比,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太陽的出現!?”
“……我們……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越來越多人,開始對這場望不到結局的拉鋸戰感到無力和不安。
薩菲羅斯當機立斷,即刻便鎖定了那隻進化後的鬼。
一躍而起,長刀應聲斬下!
——沒有劃破皮肉的鈍響。那鬼的脖頸像是化作了柔韌的橡筋,令他手中的長刀無法徹底砍斷目标。怪物黑漆漆的眼睛瞪視過來,嘴角彎起詭異的弧度。
不一會兒,對方的瞳仁便開始充血一般化作玉一樣的紅。
鬼的身體上開始出現密密麻麻鼓動着的青色血管,而它的神态簡直就像是在瞬間換了一個人。
“該……死……”
細碎的聲音從它口中傳出。
“那東西,根本就不是……奈落那該死的家夥在騙我……!!!”
聽着并不像這身體原本主人的聲音。
下一秒,那鬼将脖頸一動,巧妙卸了他的力道,主動往後退了好幾步。
在這一片混亂的鬼群之中,它似乎是唯一具備知性與獨立意識的個體。
如今,戰場上的鬼群并非是全然的劣勢,可它卻沒有任何想要繼續進攻下去的意圖,反而頭也不回地逃跑。
鬼的呼吸聲一反往常地急促,像是在被什麼可怕的事物不斷追趕。
就在薩菲羅斯想要追上去時,怪物往前奔跑的動作卻一頓,整個人被定格在了他的視線裡。
前所未有的寂靜與這份異樣同時發生。
像是機器被按下暫停鍵,方才還聲勢浩蕩的敵群也停止了動作僵在一處。
還在浴血奮戰的咒術師和武士們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觑,對于這突然發生的狀況感到無所适從。
而所有人都尚未發現,那方才還想要趁亂從小巷中離開的女術士此時也改變了主意,慢慢轉過了身,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這份異狀。
良久,在所有人謹慎地注視下,那唯一有了自我意識的鬼開始僵硬着語氣開口,一字一句往外蹦。
緊接着,那些不成句的詞語慢慢變得豐富起來。
“滾……滾開!你這醜惡的東西……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不要追過來!該死,為什麼即使是移動到了這裡也還是會出現……”
“不、不要。我不要消失!不要死!混賬——我還沒......永生......”
屬于男人氣急敗壞而又恐懼的聲音緩緩消失。
數秒之後,鬼轉身的動作逐漸變得自然了。
那長發的鬼伸出手,微微撩起遮擋視線的一縷亂發。那雙赤紅的眼睛在擡起的第一時間便與台階之上的薩菲羅斯對上了視線。
薩菲羅斯:“......老師?”
他看的很清楚,那雙赤紅的眼睛顔色正慢慢被吞噬,逐漸變為了自己極為熟悉地、極為安定的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