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安一緩一直沉默,又指着他擺在他面前的那碟梅子酥糕,笑着向他道,“一緩,我知道你愛吃周嬷嬷做的梅子酥糕,自她過世之後,我派人前往咱們的故裡湖力鎮前去四處找會做這梅子酥糕的師傅,最終從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嬷嬷手裡得到了這秘方,我吃着倒是與周嬷嬷的手藝相差無幾,你快嘗嘗是否也合你的胃口?”
朝上能呼風喚雨的宰相大人此時,在面對安一緩之時臉上竟是難得一見的局促與讨好之色。
安一緩瞧了一眼從外觀上來看大緻相同的糕點,在安重殷切的注視下夾起一塊放進嘴裡,“不錯”
與一臉期待的安重不同,他臉上的表情不冷不淡,隻吃了一塊便匆匆放下筷子。
見安重似乎略有不悅,安一禹忙夾起一塊梅子酥糕放進嘴裡,笑着道,“我倒覺得這梅子酥糕跟周嬷嬷做得味道很像……很好吃……嫂子你也嘗嘗”
洛黃也提起筷子夾了一塊送進嘴裡,點頭道,“我也覺得很好吃,很特别呢”
“是吧”
二人賣力地一唱一和地打着圓場,安重與安一緩二人卻一言不發地低頭吃着。
一時間,餐桌上隻聽見凝重沉悶的咀嚼聲,及間或響起的幾聲碗筷碰撞聲。
這等壓抑的氣氛之下,洛黃與安一禹緊張得菜都不敢多夾。
“爹,今日吃過早飯之後,我與洛黃便要揮将軍府去了”安一緩說得雲淡風輕,安重卻聽得風卷雲湧。
他手中的筷子重重往桌上一甩,“這才回來多久?就這般等不及要走了?連安安心心吃完一頓早飯的功夫都等不了了?”
“爹,軍中事物繁多,還請你體諒”
“這裡就不能處理嗎?你是嫌你原來的那間書房不夠大嗎?我把我的書房讓給你,這種夠放你那些批文了吧?!”
說罷,他不等安一緩再言,怒氣沖沖地起身,拂袖向外走去。
“爹……”安一禹從未見安重像此時這般失态,出聲喚道,卻依舊無法挽回地眼瞧着安重走遠,他轉頭一臉急切地向安一緩道,“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爹有多惦記你,你就不能在家多住幾天?就當陪陪他?”
見安一緩不說話,他瞧了他身旁的洛黃一眼後,起身追安重而去。
待他們都走遠後,洛黃小心地瞧了一眼神色如常,似乎絲毫沒有被方才的事情影響,自顧自地吃着面前那碟梅子酥糕的安一緩,“一緩……”
“你是不是也要勸我在這繼續住下去?”
洛黃搖搖頭,道,“我隻是想說,很羨慕你有這麼一位父親”
安重對外人或許是工于心計,做事果斷狠絕,可對安一緩他是盡心竭力,時時處處為他着想……比起時時刻刻都想利用洛黃為自己謀利的洛克陽着實是好得太多了……
安一緩似乎未料到此刻洛黃的回答,不禁愣了片刻,目送洛黃離開後,他目光複雜地望着手中豔麗的梅紅色的梅子酥糕許久,歎了一氣,再無胃口的他将之放入碟中之後,起身向外走去……
來到安重書房外時,虛掩的房門裡,安一禹正低聲寬慰着,“爹……哥剛才也不是那麼個意思,隻是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幼時起便老氣橫秋,每日苦讀從不懈怠,就拿方才來說,你叫我進去請他跟嫂子出來吃飯,一大清早的便見它在外面舞劍,昨日什麼日子?他的新婚之夜呀,他都能如此,你就可想而知,這幾年在外面他對自己的要求有多苛刻了……”
“如此一想,他急于回将軍府處理事務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哈……”
安重長長一歎,“一緩的性子我怎能不知……怕就怕……一緩着急回将軍府,是對當年之事還心懷芥蒂,不肯原諒我……”
“怎麼可能?他跟嫂子都已破鏡重圓了,我瞧着倆現在的感情比以前還好了呢……”
“你不懂……我們父子倆走到今日這個地步也不全是因為洛黃……”安重憂心忡忡,“他與洛黃或許還能破鏡重圓,可逝者已逝,人死了便再不可複生……”
“爹……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誰死了?”
“當年,你風叔他……”
“爹”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安一緩的聲音,安重後話戛然而止,随後隻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後,安重又再次恢複了往日沉着自持的模樣,“進來吧”
安一緩推門而入,“方才是孩兒思慮不周,這才惹得父親動怒,稍後我與黃兒一同回将軍府向奉師爺交代好這幾日要處理的事務,再收拾幾套換洗的衣物便回來向爹賠罪”
面對安一緩突如其來的示好,安重可謂是受寵若驚,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登時笑容滿面,“孩兒能有次覺悟便好,說請罪也太過見外了些……”
安一禹也笑道,“哥,咱們父子三人這麼多年沒像今日這般和和睦睦地待在一起了,不如等你回來之後,咱們擺上棋盤,下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