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替他換下涼了的茶水的李玉見此關懷道,“皇上這是怎麼了?”
“瞧見桌上這些奏折了嗎?全都是上谏勸朕收回成命的”
“這些朝臣也是,康親王再如何也是皇上的親兄弟,年底太皇的墓陵加建他自然是有資格在場的”
“話雖如此,可以安重,王崇明為首的群臣輪番進谏,朕着實是疲于應付……”
“安丞相,王禦史大人也是,就算再位高權重,可到底您為君,他們為臣,您都已經做下決斷,君無戲言,若他們三言兩語您就變了主意,知道的隻說皇上從谏如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能做皇上的了呢”
周朝微微一歎,“别人如何說朕都不在意,隻是賢妃那裡朕都已經允諾了,若貿然更改,豈不是會失信于她?隻怕到時候有好一陣子鬧呢”
李玉笑笑未言,隻是忙着替周朝研磨,粘稠濃黑的墨汁随着他的研磨愈發細膩,恍若一碟被磨盤擠出來的黑色粘稠的濃豆漿。
“賢妃那脾氣朕也是怕得很,她雖說不像粟妃那般愛使小性子,吵得朕頭疼,可卻倔得很,忍着三四日不見朕也是夠朕熬的”
李玉半陰不陽的喉嚨裡發出“突突”兩聲笑來,“皇上這是太過在意娘娘了呢”
“不過,說來康親王對娘娘有救命之恩,娘娘又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不過就是召王爺入京,盡盡孝心而已,這等小事安丞相這些人也太過大題小做了些”
“那可不是”周朝皺眉道,“不過,朝中諸事還需仰仗他們,也不好跟他們頭抵頭地硬拼……”
“那照皇上的意思?”
周朝低頭沉呤片刻後,吩咐道,“你即刻去請太醫,對外便稱我偶感風寒,卧病不起,不能處理朝政,這幾日朝廷上下大小事宜皆交由安丞相代為處理,王禦史從旁協助……若無大事,不要再來煩朕了!”
李玉聞言了然,“皇上這是要避着安大人與王大人呢”
周朝不置可否,“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這幾日的功夫想必康親王也能到汴京城了”
“是,奴才這就下去辦”
“還有……”李玉行禮正要走時,卻被周朝喚住,“先去召乾宮将賢妃請來侍疾之後再去太醫院請太醫吧”
“是”
李玉頭低得極低,以至于周朝都未能瞧見他面容裡顯露出的一絲怪異之色。
不多時,接到傳召的白容清換了一件華服,又對鏡整理一番儀容之後,方抱着琴匆匆來到周朝的寝宮。
不多時,對外稱病的周朝的寝殿之中傳來一陣清遠綿長的琴弦樂曲之聲。
而與蔓延着綿綿情意的正乾宮不同,不遠處周覓歡居住的芷苑宮裡冷冷清清,寒潮突至,結了一層厚厚冰霜的宮牆冷得刺骨。
而,天再涼,終究寒不過人心。
即便隔着厚厚的一扇門,也能聽見門外當值的兩位丫鬟那刺耳的聲音。
“現在在這芷苑宮當差可真沒意思……”
“那可不是,以前這公主得寵的時候咱們也沒落着什麼好處,現在這嫡長公主失勢了,連見皇上一面都見不着了,咱們這些人倒也一同落了難,低人一等,倒成了奴才的奴才了”
“不過我在這可待不了多長時間了,招乾宮裡一位宮女是我同鄉的姐姐,她都已經替我打探清楚了,不日廚房便會空下一買菜的行當,可由我過去頂上”
“天底下竟有這麼好的事啊”另一丫鬟一臉羨慕,“誰不知道之前鬥得如火如荼的粟妃與長公主如今都失了寵,就新進宮的賢妃一枝獨秀,連着她宮裡的那些一衆奴才侍婢都雞犬升天,多少人擠破了頭想進去當值都不能如願,更何況你當的可是她宮裡那等買菜的肥差!”
“那是當然!”隔着一扇門都未能隐藏住那丫鬟的得意之色。
“好姐姐,可否勞煩你那同鄉再為我找一份差事?不用像姐姐一般的肥差,哪怕就是去當個掃地漿洗丫頭也比在這強啊”
“這倒也無不可,隻是……”那丫鬟眼神探究地上下打量過自己的同伴一眼,“你有錢嗎?”
“錢?要錢做什麼?”另一丫鬟涉世未深,似不明白她再說什麼,隻是面對她的打量之時,她有些局促。
“若沒錢去疏通關系,誰肯幫你的忙啊,這可是基本的人情世故啊”
另一丫鬟正要再說之時,隻聽一呵斥聲打破了她們二人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