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至傍晚時分,洛赤方才起身告辭離開,周覓嗪見他動,也随之起身,周康卻是眉頭一皺,“你要去哪?”
“我去送送……”周覓嗪嬉笑着……
隻是他那點小心思哪裡瞞得過周康,原本周康松開的眉頭又再次緊皺起來,冷着臉道,“嗪兒,平時你愛胡鬧也就罷了,這是什麼地方?”
“你是康王府的世子,未來的繼承人,你不在自己的王府裡待着,反而住在别人的家裡,一日兩日也就算了,時間久了,傳出去人家在背後指不定怎麼說!”
見周覓嗪對他的教誨一貫是左耳進右耳出,吊兒郎當的毫不在意,他不禁一歎,放緩了臉色,“不過……如今洛赤既是你的門客,住在王府裡倒無不妥……”
洛赤聞言身形一僵,随後抱拳拱手道,“倒不是在下推脫,而是家父身體不适,需得有人在旁照顧,在下離家已有數年,未能侍奉左右以盡孝道,如今怎能在家父需要在下之時棄他于不顧?還望王爺及世子體諒!”
周康對于他會拒絕似乎并不意外,似笑非笑地望着周覓嗪道,“洛府雖偏,可騎馬來回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你住不住在這裡對我來說都不打緊,關鍵是世子……”
周覓嗪對于洛赤會拒絕這事明顯不像周康那般看得開了……
“父王說得在理”周覓嗪素來桀骜不馴的臉上此時竟帶了一絲讨好……
但又見洛赤聞言不自覺地眉頭微攏,他遂又釋然,苦笑着道,“不過,你若真擔心,回去也好……”
周康聞言撫掌大笑,“如此也好,嗪兒,你且去送送吧”
周覓嗪垂首将洛赤送至門口,全程未發一言。
洛赤瞧着周康派來的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些人轉身回府後,方才向周覓嗪靠近,拉着他的衣袖放軟了語調解釋道,“方才實在不是我推脫,而是你也瞧見了,康王爺本就不喜你我過多親近,而今更因苗影一事對我頗多意見,我若是再不識趣真留在這府裡,豈不是平白惹人嫌?”
“到時,我若真惹王爺嫌惡,豈不是會影響你我大業?因而,你我不如稍作忍耐,待到大事一成,還怕不能朝夕相見不成?”
萎靡不振的周覓嗪聞言頓時眉目舒展,看向洛赤的那雙眼睛裡似有星星再閃。
他回握住洛赤扯着他衣袖的手,“我從沒有懷疑過你”
“不過,你說的确有幾分道理,如今我父王權欲熏心,一心隻在那張龍椅上,對名聲二字瞧得極重,此時你我若太肆無忌憚,壞了他的名聲,他氣急敗壞之下,難保真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
“對了,明晚皇上以及賢妃娘娘會為父王在宮中舉辦接風宴,明日傍晚時分我會前去接你一同進宮”
“哪用得着那般麻煩,我到底是康王府的門客,怎能勞煩主家來接,明日末時我便準時前來與你們會合”
周覓嗪敏銳地察覺到洛赤此舉明顯是在避嫌,他心中雖有不悅,可臉上一如往常,倒并未顯露分毫,隻是點頭應了一句,“如此也好”
“那我也不便送你了,回去的路上你小心”
說罷,拂袖轉身回了王府。
站在原地的洛赤目送他離去的背影,他雖察覺到方才婉拒周康,執意回府之事,自己那三言兩語并未真正将周覓嗪糊弄過去……
這事始終在周覓嗪心中生成一個疙瘩,時不時地出現硌他一硌……
這不,自己方才就說了那麼一句,這位大少爺便莫名其妙地動了氣……
隻是,如今的洛赤并沒有心思去哄他,見他離開,一臉無奈地聳聳肩,撣掉衣角上的灰後,掀袍坐上早已等候在外的馬車……
第二日末時三刻,洛赤如約而至,一夜未見,原本生氣的周覓嗪再見到洛赤之時,那莫名生出來的氣便也莫名其妙地消了……
周康,周覓嗪以及展現,洛赤四人同乘一輛馬車進了宮。
車上幾人相對無言,大眼瞪小眼中,展現不知周康如何作想,為何非要安排四人同坐在一輛車……
這讓原本就狹窄得并不算寬敞的車身更加擁擠了幾分,他隻覺車中悶得他都快要喘不過氣……
連忙掀開車簾,貪婪而迫切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鮮空氣,卻驟然看見一路上裝飾的彩燈,色彩缤紛,鶴立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耀眼奪目……
“父王,幾年未來,這皇宮變化很大啊”
周康掀起車簾的一角,瞧着沿路的燈火輝煌,絢爛的燈光投映在他那雙似一汪被大雨卷襲着泥土沖刷過的,渾濁不清的深譚的眸子中。
被那經由歲月沉澱過的泥水以及幽深甯靜的深譚所染,連那五彩斑斓的燈光都黯然空白了幾分……
那汪被污染的潭水漸漸收攏,未發一言,緩緩放下手中掀起的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