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場中飄散過來的酸臭味夾雜着血腥味,令監斬官都不禁掩鼻皺眉,一臉嫌棄,他将一旁的副官推出來震場,随後逃之大吉地躲到了幕後……
康王府謀反叛亂一事就此告一段落……
而放不下現在的身份地位的安重與王崇敏再知道周朝乃是強弩之末,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儲君博弈。
隻是到如今,王崇敏方才明白周覓歡這個之前看似雞肋毫無用處的嫡長公主的好處……
周朝現在對周覓歡依賴得很,幾乎已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而他們力捧的八皇子也水漲船高地入了周朝的法眼,從原本無背景無地位的小透明到如今能上朝旁聽朝臣議事,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儲君候選人。
而這八皇子一如當年的周朝一般軟弱無能,他若繼位,豈不是讓安重牽着鼻子走?
到那時,這朝中上下哪裡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自知自己手中少了周覓歡這嫡長公主一張王牌的王崇敏方才另辟蹊徑,選了在朝中錯節盤根的三皇子。
選他是有脫離自己掌控的風險,可反過來說,自己也正好利用他外祖父在朝中的影響力,為自己與安重抗衡增加底氣。
而至此,安重與王崇敏在朝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鬥法……
康王府一除,去掉心腹大患的安重便将追查餘黨之事交給洪青昀去辦。
而這夜,昏暗潮濕的地牢之中迎來一位身披鬥篷,看不清面目的神秘人……
早被關押在地牢中的侖進忠渾身上下被拇指粗的鐵鍊牢牢地鎖着,一動便會發出鎖鍊碰撞的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
侖進忠半跪在地上,頭發淩亂邋遢地遮蓋在同樣滿是淤泥污糟的臉上,就那般不人不鬼地低着頭,兩眼無神地看着自己腳下的一畝三分地……
殺了羅家兩口之後不久,他便被關了進來,隻是那時候朝廷上還是周康父子做主,他雖是同樣被關押在天牢,可處境與現在相比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日,當他被押入地牢的最底層,牢中的床跟木桌,還有被褥都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繁重,将他的行動隻能束縛在一米開外的鐵鍊……
他便知周康父子的奮力一搏……
敗了……
而随之而來的,等待自己的将是除了地獄便是這個暗無天日的天牢了……
此時此刻,若有人問他後悔嗎?後悔自己一念之差做出的那個決定,決定背叛那個對自己有知遇之恩,恩同再造的将軍……
其實他也不知,若是再重來一次,自己會怎麼選……會怎麼做……
還未等自己想明白,陰暗漆黑的地牢裡突然透進一道光……接着便是一陣從容不迫的腳步聲……
侖進忠以為是送飯的人,沒有期待地擡起頭,卻發現是一位時常出現在他夢中……以至于他懷疑現在就是自己再做夢……
隻是不知,為何是做夢自己依舊還被困在這個地獄裡……生不如死……
“将軍……”侖進忠笑容凄涼……
“為何?”
原本未寄希望能得到安一緩回複的侖進忠起身,揮動着挂滿鐵鍊的雙手,“将軍,我真的見到你了?我不是再做夢吧?”
安一緩一臉冷漠地注視着面前這位與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眼神平靜得看不出絲毫情緒,隻是将方才說的話重複問了一遍,“為何?”
“将軍是問我為何要背叛你嗎?”侖進忠看着在他面前冷靜得有些可怕的安一緩,面對自己對他的背叛,他眼神裡甚至連一絲憤怒失望都沒有,有的隻是看陌生人一般的淡漠與疏離……
他知道,這是安一緩對他的最深的失望……
“将軍……”侖進忠苦澀一笑,“我自幼父母雙亡是在軍營裡逃生活,摸爬滾打到大的,不像你從小泡在蜜糖罐裡,想要什麼隻需要一句話便有人眼巴巴地送上來……因而這繁榮燈紅酒綠的汴京城對你來說隻是司空見慣,沒什麼好稀奇的,可對我們這種見慣了泥濘的黃土,血肉模糊的屍體,戰友的破損的殘肢,這裡美好得簡直不像話……”
“你不想要的卻是我們夢寐以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