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走麼?”段庭霜的聲音。
“那個,”原本被杜北枝說服的心終究還是動搖了,他看向段庭霜,試探性地:“能帶一隻的話,再帶兩隻……也可以吧?”
段庭霜皺眉:“你又打算帶上它們?”
洛疑星有些支撐不住的靠在了門框上:“因為,如果它們也,像那隻……”
“你多慮了。它們已經在這兒生活很久了不是嗎?怎麼會像那隻一樣。”段庭霜頓了頓,揉揉眉心,又道,“再者,帶走它們倆也很麻煩,你能僞造出三隻小熊貓一起越獄的監控嗎?而且這麼大的财産損失,動物園勢必又要報警……”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洛疑星打斷他的話,郁悶地垂着腦袋看着地面。人類的世界總是這麼複雜,明明是正确的事情,他卻沒辦法做,帶走芒果和桃桃,杜北枝要倒黴,貿然帶走車廂裡那隻小熊貓,剛才那人也要受牽連。總是有這麼多的顧忌,什麼都做不成……他開始想念自己在山裡無憂無慮到處亂跑的生活了,明明剛下山才一個多月。
盡管知道段庭霜說得合情合理,但他還是忍不住低聲抱怨:“你一個人類,肯定不明白我對同族的感情啦……對我來說,看着芒果桃桃待在這裡,和對你來說看着明月待在這裡,根本是兩個概念……”
對于這個複雜的人類世界在洛疑星孩子氣的心靈中激起的波浪,段庭霜當然是不知情的。然而他卻因洛疑星的那句話感到微微刺痛。
這話當然是錯誤的,或者說恰恰相反——洛疑星和芒果、桃桃,段庭霜和明月,在這個意義上完全是等價的,因為他們都是所謂“同族”,隻是洛疑星沒看出來而已。
他略有些嘲諷地反問:“你認為是因為我是人類,所以就不願意帶走明月?”
“當然。你要是和明月一樣是雪豹,你能想象自己也被那樣關在籠子裡、展廳裡嗎?難道不會想離這裡越遠越好?”
“……”段庭霜沒有和洛疑星争論下去,和一個初入人世的孩子計較實在沒有必要。然而被如此直白地點破,他其實也有些……窘迫,或者說,對明月的愧疚。他從沒有像洛疑星這樣,想着“要幫明月脫離眼下的環境,所以要帶它離開”。
有時候他很羨慕疑星這種想到什麼做什麼、不會瞻前顧後的性格——這也是他願意幫洛疑星的原因。當然了,隻是“有時候羨慕”而已。真要像洛疑星那樣做事,隻會處處碰壁麻煩不斷,說得好聽一些那叫赤誠純粹,難聽一點不就是莽撞沒腦子麼?
“走吧走吧,一會兒還要去騙監控呢。”洛疑星唉聲歎氣,再次回頭看了眼内舍裡的兩隻小熊貓,聲音低低的,“再見,再見。”
*
“笃笃笃”。
沒有回應,沒人開門。
林憂澤趁着等開門的時候胡亂用衣擺擦了擦沾着雨水水珠的眼鏡鏡片,又抹了把臉,好在雨不是很大,他不至于淪落成頭發都濕漉漉滴水的落湯雞。
“笃笃笃”,再敲一次。
還沒回來麼?但是已經離下班時間很久了吧。
又等了好一會兒,林憂澤拿出手機想打電話,點進通訊錄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他還沒加洛疑星的聯系方式。
“嘿,小夥子。”肩膀被拍了一下,林憂澤被吓一跳,回頭看到一位中年大叔,“你找住這兒的那個男生麼?”
“嗯對,”林憂澤趕緊點頭,“您知道他去……”
“搬走了。”大叔打斷他的話,使勁一揮手,“匆匆忙忙的,本來租了兩個月也沒住滿,今天早上就拉着行李箱走了。”
“……”林憂澤呆住了。跑出家門時的苦悶、壓抑、痛苦、迫切,在冰涼涼的雨絲下已經逐漸淡滅,此時此刻升起的是新的情感,茫然、無措,還有新的痛苦,隻是不同于上一種,這次是……
“哦對了,他臨走的時候在門縫裡塞了紙條,說可能有人來找他。”大叔說,“喏,在那兒,你看看是不是給你的。”
這句話把林憂澤從混亂繁雜的思緒中揪了出來,他趕緊伸手抽出那張紙條,急切地将上面幾行字看了一遍,随後又看一遍,目光停留在上面,慢慢呼出一口氣。
大叔似乎對他這種奇妙反應很好奇:“怎麼?上面寫什麼了?”
林憂澤搖搖頭,聲音有些疲倦,大概是因為情緒的大起大落:“沒什麼,謝謝您告訴我。”
隻是洛疑星的電話号碼和一句告别而已。
“林憂澤,呃,可能還有安暮空:因為有急事,所以我先離開啦,忘記加聯系方式了所以現在補上~以後再見啦,常聯系哦~”
後面還有個用黑筆畫的顔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