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住一秒，不想讓師父覺得自己沒錢了在伸手要生活費，馬上換成其他方面：“……還需要照顧，畢竟他什麼都不會嘛，但是我又很忙，所以……嗯，就這樣了。”

師父停頓了數秒，聲音帶着笑意：“聽上去你覺得自己撿回來一個小拖油瓶，正想着快點甩掉他。”

“……誰說的！我哪有那麼壞啊！”洛疑星呆了呆，立馬不高興地替自己辯解，“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我也可以割肉喂鷹普度衆生啊！我肯定不會把他丢下不管的好不好！但是如果有更好的、可以省心省力的辦法，我幹嘛要費那麼多事啊！所以我才給師父你打電話啊！”

“是是是。”師父笑着，“隻是開個玩笑。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去照顧另一個小孩呢。”

洛疑星瞪圓了眼睛，還沒等他反駁，師父就換了話題：“關于安置新生的妖類，确實有其他辦法。理論上最合适的方法是聯系專門處理神秘學事務的官方機構，不過我不太建議，那些機構成立的時間太短，制度很不成熟。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聯系其他妖類，看看有沒有樂意收養他或者暫時照顧他一段時間的，有些妖類自己經曆過類似的時期，會很樂意伸出援手。不過說到底，這件事還得看他自己的意願，可不能隻圖自己方便把人家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哦。”

洛疑星把那塊終于被刮下來的口香糖和其他垃圾一起倒進垃圾桶，同時眨巴着眼睛消化師父說的話：“所以，我現在是不是該去問問他想選哪種辦法？”

“不着急。你和那位段庭霜不是還要問他情報麼？着急把他送走做什麼？這兩天還是先讓他待在你身邊，後天我就來滇池，到時候也可以幫你分擔分擔。我一會兒聯系一下住持法師，告訴他這件事，你也不用讓四号一直躲在寮房裡。”

“喔——明白。”暫時照顧兩天的話，應該沒太大問題。

……然而洛疑星并沒能注意到的是，他打電話時背後的樹上正停着一隻巴掌大的鳥兒，僅僅聽了一小會兒，便拍着翅膀飛向廟外。

*

萬生基地頂樓。

“需要我告訴流月麼？”沉穩的男聲。

“不，不用讓她憂心。”陰冷壓抑的聲音，“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休養一天就好了。至于昨夜闖進來的那個人，我自然會找到他。”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歎息，“一名有修為的人或妖闖進了基地，看到了那麼多不該看的東西，這意味着我們或許暴露了。”

“所以才要找到那人，讓他徹底閉嘴。”

“……你要這麼做，也好。但不能排除那人或許已經将這裡的事廣而告之，以防萬一起見，我要暫時把那些妖類、設備和數據都轉移到我父親那裡。對了，昨夜實驗室的一隻太陽鳥失蹤了，你知道它的去向麼？”

“我沒留意，我的眼睛也不是什麼瑣碎物件都看得到的。一隻沒有靈智的鳥而已，你在意它做什麼？”

“我總懷疑那鳥已經接近化形，但卻沒發現相關的迹象……何況它消失的時間偏巧和那名夜間來客到來的時間一緻，我不覺得這隻是巧合。”

“……有理。你不是有那些實驗品的血液麼？給我一份，我來蔔算那隻鳥的位置。”

*

四号一飛出廟外就後悔了，太可怕、太可怕了！到處都是人類，還有不知道是什麼的巨大金屬塊飛速地滑來滑去，啪嗒哐當的各種聲響吵個不停，他也不認識路，瞎飛一氣後就不得不停留在一棵樹上，發愣。

……他也不是故意偷聽的。在房間裡坐立不安地待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就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又能變回原形了，于是就想馬上飛到洛疑星身邊，暈頭轉向好容易找到了，卻聽見了洛疑星說的那些話。

他也沒什麼怨惱的。雖然并不清楚人類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想也知道，突然多出來一個幼崽并不是什麼輕松的事，他也不想讓洛疑星為難，對方救了他，他已經很感激了。回家的事，他可以自己想辦法。

然而出了門才發現，他實在是高看了自己。他不認識路，不知道家在哪裡也不知道怎麼回去，到處都是人類和鋼鐵塊，他也沒法像在山林裡那樣覓食，連生存都成問題，遑論回家？

也許他應該回洛疑星那兒去，他可以努力少吃一點少喝一點（也許一直保持原形就可以隻吃一點點），不讓洛疑星覺得麻煩。沒辦法，在這個大得超出想象的鋼鐵叢林裡，隻有救了他的洛疑星能讓他感到安全……

下定決心，他拍拍翅膀，決定回廟裡去。然而剛飛了沒多遠，他就聽到一聲輕咦：“嗯？有妖氣？”

順着那道聲音，他看見一名黑發黑瞳的人類少年，而那個人類也正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