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酥是如意樓的招牌糕點,買上一份兒要排好一陣,褚雪鏡掐着時間從回春堂中出來,手裡拎着兩捆藥包,果然在不遠處瞧見秋芝走來的身影。
“小姐。”
如意樓就在回春堂斜對面,但秋芝還是凍得鼻頭通紅,作勢要扶着褚雪鏡上馬車,豈料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二妹!”
說真的,衛北臨想過無數種可能和褚雪鏡相見的情形,但突如其來打上照面還是讓他内心有些慌亂。
雖說他約褚朗出來的确存了了解其中事情的心思,可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本能地去靠近他所熟悉的人物——除去男女主,也就隻有一個褚雪鏡了。
更别說,昨晚他不知道為什麼還穿成了她的貓。
褚雪鏡回眸,她出門換了一身雪白的狐氅,絨毛簇着她玉白的小臉,倒真有一種我見猶憐的脆弱。
衛北臨不自在地瞥開眼,他穿成貓的時候視角有限,現在如此相見,不由心道她還真有哄得人什麼都給她的本事。
褚朗神經大條,壓根沒注意衛北臨落後了他幾步,眼裡隻有馬車跟前的褚雪鏡。
他三步并兩步走到褚雪鏡面前,看見秋芝手裡提的藥包,又偏頭看了一眼回春堂的門匾,一開口就是,“身體不舒服麼?”
第二句又數落起來,“身體不舒服叫秋芝來把大夫請到府裡就是,再說府中不是有府醫麼?何必受凍親自來,又遭罪。”
“隻是聽說此處新開了一家醫館,館主為人和善,想來觀望一二。”褚雪鏡仿佛沒看到褚朗身後的衛北臨,“大哥若還有事我便先回府了。”
她今晨起來時發現金雪好似變回原本的模樣了,她也沒再聽見那奇怪的心聲,想來昨夜隻是意外。
褚朗“哦”了一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偏身将衛北臨讓出來,“你方才不是還問我二妹嗎?怎麼見到人一句話也不說了?”
衛北臨:?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一臉無辜的褚朗,他知道褚朗沒腦子,可沒想到他這麼沒腦子啊?!
這種事是能當着人家的面說的嗎?!
褚雪鏡眼瞳微動,疑惑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褚朗像是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衛北臨神色不變,脖頸上卻暴起青筋,顯然被氣得不輕。
這是特意向褚朗打聽她這個“惡毒女配”的動向?
褚朗一怔,想到褚雪鏡從沒見過衛北臨,正要和她介紹,卻見褚雪鏡收回目光,如同沒聽見褚朗的話,轉身上了馬車。
稱不上什麼禮不禮,就算衛北臨身份再尊貴,他一個外男,褚雪鏡沒必要做得多親切,更何況衛北臨身份有異,既然他打心底覺得她惡毒、不喜歡她,她又何必上趕着與他交好。
褚朗還在狀況外,回頭又是嬉皮笑臉,“你不是說去酒坊買酒嗎?愣着幹什麼?”
衛北臨深吸一口氣,假笑道:“我突然想起陛下還找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褚朗:“啊?這麼突然?”
衛北臨怒走幾步,腦中忽然閃過什麼,回頭看了一眼褚朗的背影。
那話說得莫名其妙又十分冒犯,褚雪鏡至少還是他名義上的妹妹,褚朗好歹是忠遠侯府未來襲爵的大公子,就算再風流纨绔,會如此口無遮攔麼?
他看的原著着重描寫的是女主褚玉霜和男主蕭胤玦的虐戀情深、恨海情天,裡面最大的反派就是惡毒女配褚雪鏡,而褚玉霜的親哥哥基本沒什麼筆墨。
衛北臨舒了口氣,他臨時起意會看這本書就是因為他妹告訴他,書裡有個炮灰和他的名字一樣,讓他提前背下來以防穿越。
背沒背另說,反正他被男女主的感情線氣得胃疼肝疼,好不容易看到大結局兩人解除誤會HE,他兩眼一閉還真穿進來了。
書裡的人物各個都變得鮮活立體,可他沒有繼承“衛北臨”原本的記憶,除了知道他會在四年後回北境的路上病死,其他都是兩眼抓瞎。
除了抱男女主的大腿,他不知道還要如何做才能在這裡生存下來。
衛北臨腦海中不由想起褚雪鏡的臉,原書中褚雪鏡壞事做盡,是男女主HE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故而結局也十分慘烈——在和太子蕭胤玦大婚當天被燒死在婚房。
褚雪鏡……
衛北臨喉頭莫名有些艱澀,剛才還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像轉瞬即逝的雪,當真會在大婚當日被燒死麼……
“世子?世子?”
褚朗早就沒心肝地走遠了,衛北臨卻像腳下生根動也不動,好福冷得夠嗆,實在撐不住開口叫了他兩聲。
衛北臨回神,手腳被凍得僵硬,他艱難地擡起腳,卻發現腳已經麻了。
“好福,好兄弟,你去把馬車叫過來接我吧。”
衛北臨頗有些想掉淚的沖動。
果然,人生,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