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事,胧月夜免不了心下感慨。視線轉到矮塌之上,那裡早有妖侍們放在那裡的衣裳,不用說,是蟬丸早就吩咐過了的。老師雖然不苟言笑,但在鬥牙去後,實實在在地接替了他照顧他們的責任。
脫下那件屬于殺生丸的振袖,拿起榻上的衣裳,胧月夜才發現一些不同之處。從前跟随鬥牙修習武道,幾百年間,她所着衣物都以輕便靈活為主,可是現下蟬丸吩咐妖侍為她準備的……未免太過正式了。
想到老師提到的上野犬族和晚宴,胧月夜不禁蹙了蹙眉。
櫻花樹下,已經換好衣服的殺生丸與蟬丸對坐,他依舊是一副武士打扮,隻上身換成了一件肩袖處繡滿淺紫色櫻花紋樣的振袖,腰間系帶的顔色也是一片淺紫,硬生生将他那份張揚的美貌壓出了身為頭領大将的不可逼視,從前在外行走的那種高貴華麗,一變而為清冷持重。
“從前晴明大人的确留了不少東西給大将。後來一部分被主母帶去了高天原,另一部分留在結界核心之處。”蟬丸放下茶杯,微微低頭,“被主母帶去高天原的,都是與他的陣法、占蔔有關的東西;留在結界核心處的,則是他生前特地為西國留下的寶物。我雖通醫毒,但不識五行之術,那破除天之真名井結界的寶物,恐怕得由你們自己去辨别出來了。”
“無妨。”殺生丸淡聲道。
“隻是還有一事。”看着眼前這個越發成熟的年輕少主,蟬丸伸手為他續上了一杯清茶,“犬夜叉的眼睛我已用杜樹種子為他解了毒。他雖已痊愈,但我還是将他與那個人類巫女留了下來。不知你與胧月夜在回來的路上聽說沒有,那些人族最近不隻是在獵殺妖怪,還在四處追捕半妖。被擒住的半妖,無一不是成了那些人類諸侯的奴隸。”
“少主,”說到此事,蟬丸那疏淡的眉眼不禁染上了寒霜,“從前晴明大人與大将都為人與妖的未來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但還是沒能創造出他們理想的世界。時移世易,如今人族雖戰亂頻繁,但似有一統之勢,他們現下對妖界的征伐,倒像是早已有所圖謀。妖界生靈單純,卻多隻知好勇鬥狠;人族心思深沉,倒也不乏坦率之衆,他們若被那些有心者利用,隻怕未來會有一場前所未有的混戰。你可曾想過,以這般形勢發展下去,到時西國之地,該當如何?”
殺生丸沉默不語。
若說埴山之上,老石頭一番話還可算是逞口舌之利的機鋒,蟬丸卻是把他過去在外修行時從未想過的事情條分縷析地擺在了眼前。
——父親曾經,面對的也是這樣的責任嗎?
“若未來混戰不可避免……”殺生丸肅起金眸,擡眼便看到了回廊上姗姗而來的身影,一時間有些怔住,原本要說的話也落了下去。
蟬丸順着他的視線轉頭,隻見回廊之上,女子身着木青色唐衣,内搭白衣绯袴,色彩絢爛的十二單層層疊疊,一頭金發垂落腰後,以一根青綠發帶束起。清新雅緻之中,又有滿室生輝的莊重。她緩步走來,衣裙過處,倒像是劃出了一地漣漪,如斯曼妙,恰是換好衣裳的胧月夜。
好不容易換好這繁複的禮服,胧月夜一出來便見到櫻花樹下的兩個男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殺生丸,一副怔愣的模樣,倒教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這樣,怎麼了嗎?”
來到殺生丸跟前,胧月夜不确定地問道。
“倒是從未見過你這副打扮。”殺生丸别開眼睛,鎮定自若地評價道。
這是什麼話?胧月夜一頭霧水。
“果然很适合你,胧月夜。”一旁的蟬丸溫聲道,眼帶欣賞,“這才是我西國新主母的氣度。”
“老師,我們還沒有……”蟬丸反複念叨這個西國新主母的身份,讓胧月夜越來越不自在。她雖與殺生丸已互通心意,但畢竟還沒有正式成親,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早晚的事情,不過是欠缺了一個儀式而已。”蟬丸微笑道,“妖族做事從來随心所欲,胧月夜你出去了這麼多年,怎麼學得一派扭捏起來了?”
“好了。”見胧月夜還要再說什麼,他擡手制止道,“不要糾結這些小事了,你們兩個,接下來的任務是去接待那上野犬族的族長一行。”
說到正事,胧月夜與殺生丸對視一眼,都嚴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