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多少人超過她了...
快點、快點、快點!
感知在時間無聲的行進中慢慢散失,周遭開始模糊不清。
秦臻玉竭力搶奪着空氣,對出醜的恐懼和被關注的羞恥壓着她不敢擡頭,盡量瞪大的雙眼裡,漆白的跑線逐漸扭曲,兩側歡呼的人影也成批的虛化迷離。
後頸的汗仿若凝滞,腿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痙攣僵直,焦點的目标恍惚,身體不知道朝什麼方向歪去,眼鏡飛脫而出,“撲通”一聲,由于慣性向前撲飛的身影又因重力快速墜地。
疼...
嘉行下意識想蜷縮起來,昏沉沉的,眼前蒙了層肉色的紗,她聽見衣服顫抖摩擦振響,嘴巴溫熱,緊粘着曬了一上午的塑膠跑道,返回雙倍的滾燙。
牙齒可能流血了,她想。
“面色發白,手臂内側有出血,骨頭也沒事,有呼吸沒意識,可能是精神過度大腦缺氧導緻的暈厥,去休息下...”
“快快快!來幾個男生,擡她上擔架趕緊送去醫務處!”
接着是一片騷動和哄笑聲。
“你是誰?”
刹車而已,怎麼會這麼吵?
心髒鼓動悶慌,什麼載着她在跑?
“你到底是誰?”
睡眼惺忪的嘉行強撐起眼皮,強烈的光線晃着躍動的雲 ,腦海裡鳴起滋滋的機械聲,熟悉的,暈眩前特有的黑暗傾襲而來。
身體被轉移到哪裡,她想揪住誰的衣角,迷糊着道謝,但是指尖麻痹,呼吸艱難又疼,嘴巴張張合合,半晌發不出聲。
“她好沉啊,像搬抗洪的沙包。”
“快走吧,我們還要接着比賽呢。”
“你為什麼在我這兒?”
大汗淋漓。擁擠的腳步隐約分散,她罩在一面鼓裡,世界是失真。
“果然被人笑話了,都怪你!要不是你搶了我的身體……”
無足輕重的聲音。
覺知悄悄地爬上腳背,沿着神經纖維傳到丘腦,轟的一聲,瞬間點燃全身的痛意。
一個激靈,她又清醒幾分,想起身看看,可是眼球幹澀又酸燙,難忍的脹痛提醒着現狀—不間斷近四十四個小時的高頻用腦,她筋疲力盡。
“你不說話!你心虛了!你這個強盜!土匪!魔鬼!”
擡起左臂遮住眼框,呵!失敗的換身嗎?
“你知道我是熬到淩晨兩點三十八分才從熊魔頭的五指山裡解脫的。”
“你也應該知道一秒前連滾帶爬地逃出封閉訓練營轉眼就被揪上大巴車趕早班飛機的人面對意外脾氣不會是很好。”
“或許你還知道在這個國際賽場上,中國隊已經時隔三年沒有一個滿分選手、四年沒有登頂奪冠、八年沒有全員摘金、十一年沒有雙黃蛋了。”
“那麼你就一定知道,三天後,也就是北京時間7月15日的晚上十點半,本屆所有來自114個國家和地區的參賽人員以及帶隊老師都要抵達英國巴斯Forum Theatre準時參加這裡舉辦的開賽前一晚的比賽開幕式的,對吧?”
越來越快的語速和越來越強的信息密度幹脆截斷膨脹的質罵,下一秒就要問安入睡一樣,很輕柔的語調,語畢後習慣性揚起的嘴角更是凸顯她同樣無辜又憂傷。
“所以,”她換了一口氣,“如果你非要...”泛白的小嘴巴吐字清晰,“再說哪怕一句添亂的廢話,我就永遠占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