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每天中午，林釋言都準時參加聚會，或者讓手語老師給他單獨輔導。他完全出于主動，這讓手語老師有些小小的吃驚，畢竟林釋言的大名在她們學校的老師當中也算很出名了——不僅僅是因為聰明。他确實是天賦異禀，兩年級就連續跳了兩級，升到五年級，比同班的同學都矮了一個頭。他的數□□算尤其快，數學老師曾單獨給他開小竈，教他珠心算，讓他能在很短的時間内算出七位數以上的加減乘除。按道理來說，這樣的學生應該是讓老師很省心的，但林釋言有個讓老師們非常頭疼的毛病——那就是靜不下心來，做什麼都三分鐘熱度。珠心算被數學老師按着學了兩個月就開始逃課，說什麼也不肯學下去了。上課的很多知識他都會了，他就不好好呆着，要麼跟前後左右的同學聊天，要麼自己在座位上弄出很大的動靜。作為頂尖的私校，每個班就十幾個學生，老師對他的關注度很高。因此一開始，老師們商量着，要培養出林釋言小朋友的定力，不然這樣聰明的腦袋實在是太浪費了。英語老師每天帶他閱讀書籍，一周後林釋言無聊到哇哇大叫。體育老師覺得他是渾身精力太多無處發洩，于是拖着他去參加每天放學後足球隊的訓練，結果他手無縛雞之力，别人跑四圈的時間他隻能跑一圈半。于是老師們冥思苦想針對林釋言的學習方法，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一個靠譜的解決方案。

除開這個毛病，其他的問題都是大巫見小巫了。小林釋言跟一幫大他兩歲的大小孩照樣能瘋到一塊兒。而且他居然還是他們出壞主意的頭兒。上課搗亂，把粉筆灰攢起來，在老師上課的時候往教室裡一丢，就像是個煙霧彈什麼都看不見，所有人眼睛裡都是灰，就他們幾個趁亂跑出去逃課了；學校的噴泉也算是個古董，對他們來說卻是玩水的樂園，随時随地經過都能開啟一場水仗，殃及池魚；在女生背後貼紙條，設陷阱抓松鼠……簡直數不勝數，不再贅述。

林釋言的任課老師曾開十人圓桌大會。他們的一緻結論是，對于這種缺乏耐性與自覺的孩子的習慣培養，非常需要家長的配合。他們都給林釋言的父母打過電話，交流小林釋言在學校的表現。他們誇贊的話居多，請求協助的話偏少，然而對方仍然表示出了好脾氣的不耐煩。老師們強調，林釋言的天賦難得，好好培養說不定能成為霍金之流，希望他們在家中能夠有耐心的引導林釋言沉下心來做一件事，或者培養一個長期發展的愛好。他們嘴上應承着，最後總是不了了之。他們顯然是想當一個甩手掌櫃的角色。私校的老師見多了各種形形色色的有錢人和他們的孩子，每個家庭的教育理念都天差地别。有些家長即便再忙都要抽空來參加孩子的家長會，有些家長就是覺得這隻是一項無用的差事，不去上心，這也無可厚非。他們還跟小林釋言旁敲側擊過，其中一名任課老師問過他：“Sean，最近你的父母在家中一般都跟你幹嘛？”小林釋言撇撇嘴：“老師，你不用花這種精力去跟他們溝通的，他們根本不回家，也不管我。”抛開他實在是太好動，有着超乎常人的頑皮，許多老師其實都很喜歡他，也暗暗的有些心疼。

周四的那天，林釋言又過來找手語老師。老師實在好奇，不知道哪天他就不來了，于是在最後午休時間快要到了的時候，她用手語問他：“你為什麼突然想學手語了？”

現在他們已經可以完成一些簡單的對話，林釋言想了想：“因為最近剛好遇見了一個需要用手語交流的人。”

“他是誰？”

林釋言心想，這要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她是我認識的一個人家裡的女傭。”林釋言說。

“你認識的那個人，用手語跟他的女傭溝通嗎？”

“對的，”林釋言說，“他們用手語交流的時候，我覺得很神奇。”

老師點點頭：“那個人跟你很熟嗎？”

林釋言搖了搖頭：“為什麼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