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巍峨,靈虛寺更是香火鼎盛的大寺廟。現下雖不是年節,前來上香祈福的善男信女也不在少數,景物也還是那些個,與過往中的印象中的情景一般無二。高聳的檐角排列數十隻造型生動的小獸,無聲地昭示了靈虛寺在煙海般的寺廟裡不容撼動的地位。弘虔乜了一眼,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狀似嘲弄:
“在宣揚衆生平等的寺廟裡卻弄這些個虛名不是自己掴自己麼?”
随即抖了抖袖口,快步離開,前去大雄寶殿那兒,少時偏好不随師父練功躲懶之時前來溜到這兒聽了空,也就是了悟的師弟在此解簽,覺得有意思極了,現下沒有别的物件兒好消磨時光,去瞧瞧這老頭兒糊弄人也是不錯的。
大雄寶殿裡的釋迦牟尼像左手橫置左足上,右手各上屈指作環形名,法相威嚴,神聖而不可侵犯,佛像前的蒲團上此時跪滿了信衆,殿内煙霧缭繞,袅袅間神色各異的臉龐上竟都挂了些虔誠來。
弘虔歪歪頭,袖着手,漠然站在一旁看滿殿的信徒們。
敬了香之後,有些人從大殿内離開,有些人則去伽(qié)藍殿裡抽簽,信衆雖多,也都是有條不紊地依次去旁邊的木箱内抽取一支木簽,而後交由微微阖目的僧人解說,弘虔注視着殿内的動向,悠悠地踱着步子過去,未曾想這麼多年,仍是了空在解簽,剛想讓身側的小沙彌去勸誡随意踏入伽藍殿的外人,卻見一位氣度不凡,溫潤如玉,卻身着小沙彌們最普通的勞作衣物的公子笑吟吟避過長長的隊伍,走到自己面前:
“了空師叔,一逢經年,如今還好麼?”
了空現已是監院,相對于弘虔走的那年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然見了弘虔卻像數年未曾碰面的老友,眸子裡頓生訝異之色,喜不自勝,雙手微微合十欠首:
“貧僧一切都好。”正想囑咐徒弟幾句邀弘虔去偏殿叙話,弘虔卻沒應,折扇暗指了指長長的隊伍,示意沒事,伫在了空身側,與小沙彌面面相觑。小沙彌是了空在某年隆冬在山中撿的孩子,身體孱弱,不忍将他與寺中其他孩童一般,便帶在身邊,親自撫養,縱然年紀小,可這還算是弘虔的同門小師弟呢。
寒暄片刻,了空便又繼續給衆人解起簽文來,弘虔不時把玩着折扇,時而又撫撫自己的玉扳指,饒有意趣地聽着了空在這兒“坑蒙拐騙”。
了空是真的對弘虔合開折扇的聲響弄得氣急,從袖口裡摸索出一串佛珠來,丢在對方的腕上。弘虔見此,挑眉,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将折扇随意地别在腰間,撚起佛珠來,離遠了看,若不是他發冠仍整整齊齊,還以為是個面如冠玉的小僧人呢。
陸陸續續又有人進來,弘虔就這麼靜靜地掃着神情各異的信男信女們,耳畔是了空溫和的嗓音解着一個個或好或糟的木簽,似乎一霎那變成了那個掌握殿内所有人命數的神。
上好的檀香缭繞,鼻尖都是内斂的甯靜。弘虔躁郁的心思也沉下去不少,間或望着某處發癡愣神,猛然間,一個身影從殿外盈盈走來,這才拉回弘虔發散的思緒。
聘婷的步子帶着些敬畏和肅穆,卻不失大家閨秀的儀态,侍女在側,她耳語了幾句,那觀着歲數相仿的小丫頭便安心地跟在小姐身後進入了殿裡。
日光散射到殿内,弘虔雙手放在腹部,平靜地立在陰影處望着女子的身影,她敏銳地覺得有些熟悉,那卓爾的氣度,想來是她,卻又不敢确定,便躲巧在暗處觀察着。
女子漸漸走近了,弘虔眯着雙眼去看。
果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