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褲我也要穿你的。”
“一會兒幫你洗掉。”
“丢了就行。”
瑜歸亦這才瞟到她腫起來老高的半邊臉,語氣不自覺加重:“他還打你臉了?”
如果說背上的痕迹象征着她爸原有的怒火,那臉上的巴掌印就完全是她自找的了,瑜歸亦甚至都可以想象周嶼氣紅了眼,故意往她爸槍口上撞的樣子。
心裡無奈又心疼,忍不住埋怨:“你爸就非得你來九中?你的基礎跟不上,白熬着也難受嘛……”
“不是他,是我非得。”周嶼不在意地舔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憑我的分是肯定進不了九中的,他原本也不想再勉強,想讓我去國際高中。”
周嶼和瑜歸亦是優生和差生的兩個極端,自打周嶼成長過程中實質性出現考試二字起,幼升小小升初初升高全靠周哲佑統統拿錢去擺平,強行扭轉她本來該落後瑜歸亦大半截的教育軌迹,在一衆頂尖小學初中裡吊車尾。
“你爸想讓你出國?”
“他早就不想看見我了,這不很正常。”床上的人突然轉過眼,看着她,”隻是我不願意。”
瑜歸亦上藥的手一頓,“就非得來九中?”
可能是冰涼的藥膏太舒服,周嶼惬意地閉上眼睛,“但反正我在哪兒都不聽講,不如跟你近一點咯。”
這人實在太單純,讓人總是沒來由把她當小孩子看,去憐惜,去心疼,去保護。
雖然她也沒比她大幾個月。
瑜歸亦不由小大人似的伸手,想摸摸周嶼的頭。
周嶼不耐煩睜開眼,伸手擋開:“幹嘛,還把我當小孩看?本神降臨九中,是來罩着你的好不好?你作為被罩着的小弟,居然敢這麼對你大哥。”
瑜歸亦揉了揉手腕,沒說話。
周嶼撐起來,有些不情願地說,“弄疼你了?”
瑜歸亦笑了笑,搖搖頭。
“那在想什麼?”周嶼微微弓背,盯住她的眼睛,語氣不滿:“什麼人啊,明明我都那麼慘了,安慰人還帶走神的?”
“我在想,如果你沒有為了我來九中,是不是就不會挨這頓打。”瑜歸亦聲音輕輕的,“你離我越近,身邊的人越愛拿你跟我比,久而久之……你會不會恨我?”
周嶼皺眉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你想聽實話?”
瑜歸亦悲從中來,但還是真摯回視:“嗯。”
“說不準。”周嶼笑了笑,很緩慢地搖了搖頭,“我爸每次嫌我考倒數丢人,就在我耳邊念‘人瑜歸亦’怎麼怎麼樣啊,‘你怎麼不學學人瑜歸亦’啊……怎麼可能對我沒影響。”
瑜歸亦愣愣聽着,酸酸脹脹的失落從心底蔓延開來。
“有時候就想,要是瑜歸亦可以沒這麼厲害就好了。于是很早之前我就做了個計劃,要一步一步把瑜歸亦拖下水,要她再也厲害不起來,這樣我爸就不會罵我了,你别跟瑜歸亦說啊,來先V我50解鎖計劃詳情……”
瑜歸亦兩坨子揍在她身上。
“……哎痛痛痛!”周嶼哈哈大笑起來,想起她倆還在家做賊,瑜歸亦立馬去捂她的嘴,周嶼活生生憋出了眼淚。
瑜歸亦松了手,不再理她,賭氣地躺下。
“生氣了啊?”
“真生氣了?”因為背上的傷口,周嶼隻能半躺着,肉蟲似的從後面蠕動過來,“我開玩笑的嘛。”
嘴上這麼說着,下次還敢。她最喜歡逗她,然後樂此不疲地去哄她。
瑜歸亦忍無可忍轉過來:“周嶼!挨揍的是你,受傷的是你!你怎麼總是這麼沒心沒肺的?”
周嶼眨眨眼,沒懂:“那我都不難過了,你還替我難過什麼啊?”
瑜歸亦手指揪住枕巾,“我難過你在我面前也開始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
面前的少女使勁眨了眨眼,卻不再睜開了,好看的五官就跟凝固一般,緊緊皺成一團。
瑜歸亦還沒看清這是個表情,突然之間,人就撲進她懷裡。
手臂緊箍着她,像是要把她揉爛。
“靠,怎麼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終于,那雙肩膀開始無法遏制地顫動,瑜歸亦的睡衣染上大片濕意。
“……”
周嶼還記得克制地抽泣,直到瑜歸亦的手撫上她的頭頂,輕輕告訴她:“沒事的,哭出來吧。”
“被發現怎麼辦……嗚嗚……”
頭頂的熱源将她包裹,周嶼整張臉都怼進瑜歸亦懷裡,根本不給眼淚鼻涕糊得到處都是的機會。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真正與她合二為一,和天上的那顆星星合二為一。星星永遠會接納和包容她,恩賜于她的熱源會将眼淚蒸發,不算哭過。
“不怕。”瑜歸亦聲音輕柔,通過緊密貼合的肌膚傳進耳朵,帶着顫動,“有我在,不會被發現。”
她的身體就是仿佛就是最好的隔音器皿,反正到最後,周嶼哭得很痛快,這輩子都沒哭得這麼爽過。
她的允許和引領,就像在懸崖下為她支起的氣墊,叫她終于可以完成自己想做卻不敢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