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校慶越來越近,樂團不得不在社團時間結束後拖堂做排練。碰巧的是,數競班也因為十二月的比賽很是磚.制地延長了訓練,周五晚上的食堂特地為這倆特例而開。
相比她倆,嶼宙就民主得多,常常放學時間不到周嶼就宣布可以收拾書包走人,然後一個人在社團磨蹭,等瑜歸亦和鄢雨琦她們中途出來吃飯。
一開始瑜歸亦怕周嶼等得無聊,就叫她不用等,可以先回,周嶼搖頭說沒事。鄢雨琦這種時候就不說話,在一旁戳着筷子看她倆表演,然後趁瑜歸亦不注意時接收到對面的周嶼投遞過來緊張兮兮的眼神,生怕她告密似的。
和瑜歸亦一起走讀後,周嶼的網瘾難得抑制了點,但偶爾還是會心癢,隻能周五趁瑜歸亦忙競賽的空檔溜出學校解解饞。
通常時候,鄢雨琦會白她一眼,但确實也無可奈何地幫她瞞了下來。二人畢竟不和瑜歸亦同班,很多事情避開她就好規劃得多,偶爾周嶼還會狗腿地來鄢雨琦座位上拍她馬屁,說她跟瑜歸亦某些方面真的還挺像的。
不知道周嶼怎麼想,但鄢雨琦覺得,她們三人之間是真的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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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競賽班下課,瑜歸亦去樂團找她們。
今天早些時候周嶼說晚上不吃食堂,跟鄢雨琦先點外賣,喊她下了課直接來樂團。樂團排練的場地征用的是學校禮堂,也是瑜歸亦第一次在表演的地方,在校園方位偏左,走出來就是車庫圍牆,是個藏匿外賣交易的好地方。
校園裡人就快要走光,小路上空無一人,瑜歸亦從兜裡摸出耳機線戴上。
大部分班級都空蕩蕩,室内比窗外暗,瑜歸亦經過時都可以看見窗戶上自己的倒影。
她理了理因為步幅擺動糾纏在身前的耳機線,收回視線的刹那,滞住。
謝紀?
透過帶着雨水沖刷痕迹的斑駁窗戶,視線不甚清晰,但無奈他白的耀眼,如同一百年沒有吸食.精氣的鬼。
男生站在陌生教室的暗處,緩緩弓腰,手握着小提琴,動作緩慢而有力——
一根根琴弦被割斷,斷裂的刺耳聲壓抑地響起。
聲音不大,卻詭異至極。
男生臉上浮現出一抹扭曲笑容,手指撩起斷裂的琴弦,動作更加狂亂。
“哈……”
突然間,他的動作停止,目光銳利地轉向窗外。
瑜歸亦:“!”
“是你。”
謝紀是單眼皮,眼尾沒有一絲多餘的弧度,被那樣陰冷的眼神盯着,瑜歸亦渾身發冷,但沒有躲閃。
其實從第一次排練起,瑜歸亦就能感覺到,謝紀不愛小提琴,隻是出于某種原因被迫一直練習。
轉念又想到,此番組建樂團,劉蓉根本沒找過她。
後知後覺的瑜歸亦心下不免愧疚,摘下耳機線,朝窗内比口型:别動,有話跟你說。
等她來到那間音樂教室,謝紀卻已經沒了人影。
瑜歸亦歎口氣,掀起旁邊鋼琴的琴蓋,手指搭上去彈了一個音。
她突然記起來這是新生表演那天她和謝紀候場呆過的教室。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不知何時,男生靜靜站在她身後。
如同那個下午,他穿着黑白燕尾服,兩隻手撐着身後課桌,居高臨下看着她。
隻不過,手邊本該工整的小提琴變得殘破不堪,僅剩的琴弦如同枯草七零八落地翹起。
男生看了她低垂在琴鍵旁的手指一眼,在旁邊一掌按下去。
雜亂無章的琴音響起,他說,“我很羨慕你,彈的是鋼琴。”
“昂貴。又高級。一個人就夠。”
在班級上,他們幾乎沒有說話的機會,不是瑜歸亦不想跟他打招呼,而是謝紀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對社交的憎惡和抗拒。
她并不評價他的做法,隻問:“還能彈嗎?”
她在轉移話題。謝紀涼涼掃了眼琴,“不能彈了,得先換把琴。”
“不能直接換弦嗎?”
“弦闆斷了。”
瑜歸亦不解,“把自己往火坑裡推的事,為什麼要做?”
謝紀嘴角弧度輕蔑,“你這個問題有任何意義嗎,做都做了,現在來問為什麼。”
瑜歸亦眉一皺,“你看起來真的很像要吃小朋友。”
“那你進來幹什麼,秀優越感?”謝紀冷冰冰擡起眼,“劉蓉推我出去參加樂團,甚至都不用通知你一聲,被她捧在手心的滋味一定很好吧?”
“我認識一家老琴行的師傅,可以幫你低價拿到一把好琴。”瑜歸亦并不被他激到,“樂團這邊,你不想去,我可以跟劉老說,我替你去。”
尖銳撞到了棉花上,男生指間一頓。
“當初你差一分進數競班,心裡一直不舒服,是不是。”瑜歸亦頓了頓,“我讓你就是了。”
謝紀無端惱怒:“誰要你讓了?”
“你不是喜歡數學嗎?”
男生反問:“難道你喜歡鋼琴嗎?”
“還好,麻木了已經。”瑜歸亦看向窗外,“剛好有朋友在樂團,想去一起玩。”
男生沒再說話。
又過了半晌,她聽見男生的手覆在小提琴上,“是那個敲風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