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字在心尖泛起尖銳的疼痛感。
瑜歸亦很少畫畫,能騰出寶貴時間和她呆一下午,畫出一副好看的就更不容易,這幅畫她怎麼求都求不來,竟真就這麼被她輕而易舉,一分不要地送給了鄢雨琦!
“看完了,可以還給我了嗎?”
鄢雨琦不知何時回來的,朝周嶼坦然一笑,伸出手,竟是這段時間以來反常的好心情。
周嶼沒動,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鄢雨琦愣了半秒,一種巨大的勝利的喜悅猛然湧入心頭。
周嶼在發抖。
她沒看錯。學校裡無人敢管,不可一世的周嶼,在發抖。
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憋悶瞬間消散,即使理智如鄢雨琦,也沒忍住得意忘形:“怎麼,一幅畫而已,這種程度就受不了了嗎?”
那你的漠視,輕蔑,和比我多陪在她身邊的十五年呢?
這就受不了了嗎。
周嶼。
·
A市接連幾天的降雨堪比春日,隻不過少了潑灑生機的派頭,反而像纏綿病榻的女人的眼淚。
偌大的白色建築呈半U型,環繞着正中央一座瓷質噴泉,潺潺的流水綻開在天使雕像腳下。
周遭的一切都恍然是白色的,刺眼的純潔。床邊的女人收回遠眺的視線,落在窗棂上稍顯突兀的的金屬色護欄。
尖銳鎖柄上的白色泡沫保護套突然脫落,下一秒,門被一個不到半人高的小女孩推開。
女孩戴着口罩,手上拿着一瓶類似飲品的東西,幾分怯意地看着她。
“媽媽。”
“小勺,那是之确阿姨,不是媽媽。”很快門後出現一個護士的身影,“章夫人午好,打擾您休息了。”
“沒事兒。”女人朝女孩招手,“小勺,這兒來。”
女孩跑過去,貓兒一樣用頭頂蹭着女人的手。女人看女孩手裡的瓶子一眼,寵溺地拍那個小腦袋一下:“又沒好好吃飯,不乖。”
“可是芒果味的營養液很好喝。媽媽聞。”
女人做出驚喜的樣子:“真的是芒果味兒的,我們小勺好乖。”
“媽媽。曬太陽。”
“那小勺去亭子等我一會兒,媽媽換個衣服就來。”
女孩點點頭,跑出去了。
護士在門口望着這一幕,背過身去拿剪刀拆掉口罩裡的鋼圈,再走入室内,将口罩遞給章之确。“最近霧霾重,夫人也戴上,我去給您備輪椅。”
“不用,他前兩天送了把新的來。”女人從邊櫃摸出一個遙控器,智能輪椅緩慢步至床沿。
護士扶着女人下床坐下,笑道:“先生對您可真好,咱們安瑩已經是業内最好的了,您的用度起居先生都還親自着人單獨安排,隔不久就換一次。”
女人搖頭,“錢多了就看淡了,都是紙罷了。人不來,打發我呢。”
護士掩嘴笑,“夫人好幽默,小袁一輩子達不到這境界。”
說笑間,護士推着女人出門去,小勺蹲在一個花壇前,幾名護工模樣的人站在她身邊。
雨後哪兒有什麼陽光,章之确出來了也不過是待在廊下,陪小勺習慣了而已。
章之确今日用藥後狀态穩定,小袁與她開玩笑,“夫人對小勺就跟對親女兒一樣。”
女人淡笑,“又拿我尋開心,我哪兒配做小勺的媽媽。”
“您配的,隻是精力有限。”護士輕輕在女人身邊蹲下,“夫人自己的女兒就冰雪聰明,乖巧可愛,上次和先生一起來看您,大家都瞧見了呢。”
“是啊。也是和小勺一般大的年紀……”
風吹散了雲,下午的日光總算有了實感,女人手指逐漸攥緊膝上的毛毯:“我愛她,可她恨我。”
護士一愣,“那麼小的孩子,哪裡懂什麼恨呢。”
女人凝視着花壇邊的小勺,卻似乎在凝視着遙遠的過往。
護士握住女人的手,輕輕将那力道松開。“夫人,現實總比回憶有盼頭的。”
“是嗎?”女人目光空洞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