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太奇怪了。
花苑安靜得出奇,銀竹想找素玉,可抵不住心頭鬧得慌。
末了,銀竹鼓足一口氣往外走,又是一陣疾風吹來,月下翻騰起花海,銀竹驚叫出聲。
素玉躍下桃樹,在花落盡後出現在銀竹面前,銀竹吓得手抖,燭光撲朔幾番後悄然熄滅。
銀竹毫無眷戀地閉上了眼,絕望地想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幹活了,可也吃不到好吃的了。
汴京夜市中的雜嚼在銀竹腦海中一一浮現,直後悔沒多吃些,害得日後再也吃不到了。
老天爺,命苦啊。
銀竹如同木偶站在原地,緊緊地閉着眼,隻要見不着,就不害怕了。
素玉擰着眉看着銀竹的模樣,心裡犯了難,往日她在天宮逗拈華的時候也不見拈華這麼害怕。
怎麼到了銀竹這兒好像就不一樣了呢。
“銀竹,是我。”素玉聲音過于冰冷,和那冬日的碎冰毫無區别,單單這一句又叫銀竹沒反應過來。
銀竹顫抖着說:“死了也好,左不過疼一會,快點吧,我其實是不想死的。”
素玉一愣,垂眸看她。
“銀竹沒人要你死。”素玉放慢了聲音,“我是素玉。”
“素玉?”銀竹重複着這兩個字,腦海一個激靈,登時跳了起來,“素玉!我找了你好久。”
銀竹再三确認眼前的人,又捏了捏素玉的臉,悶悶地看着她,一時間又氣又喜。
“你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銀竹厲聲說,“從殿外一直找到花苑,你不是記得路嗎,要是走丢了怎麼辦?”
“你點都不知道讓人放心的,公主遲早要為你焦頭爛額,叫我一頓好找。”銀竹看素玉呆滞的模樣,又不忍再多苛責。
當真是沒出息,抓着人了還不舍的多罵兩句。
銀竹總怕傷着素玉的心,從利州到汴京,瞅着眼前這個小美人除了好看再沒有别的能誇贊的地方。
若真要說些什麼,銀竹想恐怕隻有癡這個字了。
“對不起,銀竹,我不該......”素玉的話還未說完,銀竹便接了話過去。
“行了,我倒是無事,不要叫公主為你憂心才是。”素玉那副歉疚自責的神态,銀竹實在不忍多說。
難怪世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她也難過。
素玉乖巧地跟在銀竹的身後,先是去了荷盈的寝殿,說了會話,将近亥時才離開。
荷盈并未将李寸微說得那些話将與素玉和銀竹,反而隻是教了些詩文。
二人臨走前,荷盈給了銀竹一封信,叫她得空帶到公主府。
寂寥甯靜的東宮,其中書房還亮着燈,燭光下一人品茶,一人随侍在一旁低聲說着什麼。
“她可收下了?”楊澹凝眸望着茶盞中浮起的碎葉,借着燈火回想起了大殿之中李寸微拈着桃花枝的模樣。
說起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未婚妻。
聽到楊佶為二人指婚時,他和百官一樣疑惑,他的未婚妻可以是任何一個高門貴女,也可以是個身份低微的小娘子。
隻是怎麼會是李家的女兒。
“殿下,李三姑娘收下了。”他想了想又道,“但李三姑娘仿佛很是惶恐。”
楊澹平靜地抿了口茶,“我給她送禮,有什麼值得歡喜的。”
在任何人看去,此舉都是在讨好她或者是讨好李家,隻有他自己清楚,那不過是給未婚妻的一份糕點。
倘若非要讨好些什麼的話,他不過是在讨一個琴瑟和鳴的盼頭。
夜半子時,皇宮某處殿閣燃起了滔天的火光,一陣哄鬧之中,有宮人扯着嗓子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
“仁明殿走水了!娘娘還在殿内!快去找人來!”錢尚宮離仁明殿最近,吩咐一衆人去打水。
眼瞧着火勢越來越大,錢尚宮幾度想要踏入殿内,卻被掉下的橫梁吓退。
“娘娘!”錢尚宮失聲大喊,扯過一旁侍女替着的水桶,就着一桶冷水潑到身上,狠下一口氣沖了進去。
侍女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感歎,撿起水桶又去打水。
仁明殿亂作一團,鬧聲驚動了整個皇宮,一批侍衛運水前來,恰逢天邊細雨将至,這場火很快滅了下來。
緊挨着仁明殿的沁芳閣一派甯靜,殿内的燭光幡然,李淑妃站在殿前望着忽然而至的細雨,心中陡然一顫。
這場雨實在是來的太好了,不過這樣大的火,足矣讓王皇後明白其中緣由。
山雨欲來風滿樓,細雨冷風驚得李淑妃回過神,一回頭便瞧見了熄滅的燭火。
與仁明殿相望的慈甯殿内的井然有序地侍奉大娘娘,方才的動靜驚擾了她,這會也再睡不下了。
“大娘娘,禦廚房備了棗糕,我先前叫人取了些來,外頭落了雨。”女使放下糕點站到一側為她揉肩。
大娘娘扶額,吃了塊棗糕,吃起來和她往年在府上吃得仿佛差不多,味道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