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言說:“我們在望仙宗四處拜尋歸處時,是師父講我們帶了回來,不嫌棄我們資質,隻道是随緣有心即可,這六年中,除去師兄和師姐,便是便是師父最為親近。”
“世人常道修真無歲月,不知人生幾何。但其實你我皆知并非如此,人界之人修真多不過也是為了那一線能夠飛升成仙的機會,哪裡有人是能真正不老,若未能成功最多也不過是百年歲月而已。”
“更何況現在……那些飛升機會何時才能出來都是未可知的。”
“但師父卻在感歎自己的衰老,若是飛升一事……”剩餘的話觀言并未說全,隻是一字一句道:“那師父與我們又還能共處幾時?”
青越原本還有些飄忽的視線在觀言這些話中逐漸找到了落點,隔着這滂沱大雨她都好像看到了遠處山巅上一個白發老人輕撫着胡須笑着看向他身前幾個小輩的模樣。
那些之前她無法感受、抓不到、觸不到甚至于無法認同的情感随着觀言的那些話猶如洪流湧動般的灌入她腦海。
成絲成縷的在她心底不斷盤繞上升,指尖處的溫熱觸感将她思緒拉回,青越将目光和觀言相接,眸色湧動,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此刻無數沒被看見的銀白光暈連接成片,最終消失在眸色深處。
觀言低頭垂眸,将自己的額頭輕輕落在青越手背上,帶着虔誠,就這般跪于青越面前,全然臣服的模樣,眼底不忍的情緒翻湧最終還是歸于平靜,薄唇微動,似在低語。
但這雨勢太大,青越并未聽清。
—
望仙宗内,沉重默然的氣氛仍在繼續着,徐陵和徐渡遠仍在僵持着,那些落在地上的血珠,徐陵瞧着礙眼便用法術抹了去,看了看臉上仍泛着紅腫的弟子,他的心終究還是軟了幾分。
一瓶傷藥出現在徐渡遠腳邊,他低頭看去,認出這是師父自己調制的,彼時還是幼童時候的他們在修煉時總是會有許多磕磕碰碰,小師妹總是哭鬧着若是留了疤痕就不好看了,後來師父便将這藥研制了出來,嘴上說着是因為小師妹哭鬧,但其實整個望仙宗的弟子都明白,是為了他們所有人。
那時候的師父總是說:“修真之路雖苦,但總會甜的時候。”
所以是現在嗎?
師父找到了,或者說能得到那個甜的機會了嗎?
他不知道。
徐渡遠動了動嘴唇,帶着一絲幹啞的開了口,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或者是該從何說起,隻能低低地道一聲:“師父……”
一如從前很多次那樣。
徐陵長歎一聲,在這大殿上幽幽回響,他閉了閉眼,而後開了口:“你回去,好好想想,就算不為大局,你也想想……卿之。”
徐渡遠苦笑一聲。
原來自己的軟肋竟這般明顯。
而後徐陵背對着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臨走前徐渡遠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或許是此刻的天色,之前還留有餘晖灑落其間的日光在此刻消失,徐陵就背對着他站着,身影全然隐匿于黑暗中。
他背對着他。
徐渡遠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些話卻能在她響起時清晰地回蕩在他耳邊。
徐渡遠不再去看,低聲說了句:“弟子告辭。”而後轉身離開。
被扣地嚴實的木門緩緩打開,瞬時間那些被遮擋住的明亮照在徐渡遠面前,像是久未見搭配陽光是似的,他有些不适應的閉了閉眼。
下一刻——
“師兄,你怎麼了?”
守在門前的祝卿之聽到聲音後滿心歡喜的轉頭看去,心想着在這三年中師兄無論是斬殺兇獸亦或是前不久才出關的修煉,修為和實力都漲了一大截,也不知這次師父會如何獎賞他。
正當她還在猜測時,門就被打開了。
最先入眼的便是那件她親手為師兄挑選的衣袍上殷紅血漬,而後一股鐵鏽的味道湧入鼻尖,她臉擡眼看去,笑意都還未消散見到徐渡遠此時的模樣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些笑頓時被錯愕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