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青越還有些不解，片刻後就自己反應過來，因為那男人聽到她的話之後眼睛很是明顯的掃過她兩隻空着的手，目光中還帶着些祈盼。

不止如此，就連躲在男人身後的小孩也從一旁探出個頭來，好奇地看了看青越的手，在沒看到東西的時候，還很明顯的撇了撇嘴角，帶着明顯的失落。

本來神情嚴肅的觀言，此刻眼中也盛滿了笑意，很明顯的也清楚剛才的尴尬情形，但也并未說什麼，隻是伸出手将幾枚銅錢遞給青越，然後默默退到她身後，一副什麼都聽她吩咐的模樣。

握住觀言遞來的銅錢後，青越也管不得他其他的動作，隻是将手中的銅錢不斷抛起然後接住，什麼話也沒說，垂眸看着那小孩。

銅錢在空中相撞的聲音回響在此刻有些幽靜的深巷中，男人的目光自然也落在其上。

他看着面前的兩人衣着皆是不凡，确實也說着一口外鄉話，那青衣女子高傲地說完後之後便也不再言語，隻是無聊的跑者銅錢。

他們什麼話都沒在說。

但銅錢聲響，卻像是在催促。

男人也不知道他們為何就找上自己，但一個銅錢就足夠能給小寶買上兩個白面饅頭，還是熱乎的那種，他沒有理由拒絕，不管前方等着他的是什麼。

小孩也是被那銅錢聲所吸引再次探出腦袋，但這次卻也沒再急着躲回去。

因為剛才銅錢被抛起的瞬間，面前的青衣女子擡眼看去，恍惚間，那些未被照盡着昏暗空間的陽光透過她的眼眸泛着碎金。

這一刻，好似無數日光從她眼中流出，淡色光暈輕輕覆在她周身，恍若仙人。

小孩眨眨眼，想要再看清一些，但卻轉瞬即逝。

“好亮。”稚嫩地聲音打破銅錢相撞的動靜。

無厘頭的話語立刻讓在場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男人臉色一變，将手往後伸了伸，想将小孩再次擋住，周圍的人也都再次坐了起來，眼神死死盯着青越和觀言二人，害怕下一刻他們将心思放在小寶身上。

所有人的神色都再次緊繃了起來，除了身處目光中心的小寶。

小寶伸手将他阿爹的手指握住，随後一點點的将整個身子往外挪動，一直到大半個身子都成功露出來後，才抱着男人的大腿，帶着稚嫩的聲音開口：“我給你們帶路，銅錢就歸我了嗎？”

軟糯地聲音和之前還帶着嫌棄和厭惡說着“讨厭”的聲音完全不同，像是兩個人一樣。

下一刻還不等青越回答，男人帶着嘶啞的聲音響起：“還望兩位見諒，小孩不懂事，亂說的，求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一個不懂事的毛頭孩子計較。”

然後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腰再次向下彎了彎，語氣中多了些哀求：“一個銅錢就行，請讓我為您二位帶路，小毛孩子什麼都不懂。”

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将小孩往身後推，一旁和他們相熟的人也上前将小孩護住，然後帶着讨好的聲音說：“對，大郎的腳程快些，小孩路都認不全。”

眼中的警惕已經全部換成了驚恐，顯然是害怕兩人将目光真的對準孩子。

青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男人，帶着明顯的不屑一顧，随後點點頭，“就你了。”說着将手中的銅錢往男人的方向抛去，說：“幾個銅錢而已，本姑娘還不缺。”

觀言在她身後跟着點頭，像極了小厮附和家主的谄媚模樣，莫名有些搞笑。

被叫做大郎的男人正準備帶着兩人往外走，誰知安小孩竟掙脫出了旁人的束縛，再次跑到青越面前，然後轉頭神色認真地對大郎道：“阿爹，說好了我給他們帶路。”

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的極為認真。

大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下一刻就被觀言打斷——

“行了，就這小孩了，磨磨唧唧的，浪費了我家姑娘的時間，你們誰賠得起。”

青越看着此刻人觀言的模樣，莫銘聯想到了昨日夜間在錢宅門口見到的那兩個侍從，好像也是這副模樣。

觀言的聲音中已然多了些怒氣，其餘人便也不再幹開口，隻能看着小寶走在兩人前面，為他們帶路，大郎跟在他們後面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見青越并未說什麼，心裡懸着的心也都落下了幾分。

小寶走了兩步後停了停，很明顯是在等着青越和觀言二人。

青越見狀心中一軟，和觀言就跟了上去。

兩人都放慢了步調，配合着小寶的腳步，慢慢走着。

剛才那些強裝出來的盛氣淩人完全消失不見，三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在踏進陽光的一刹那，小寶的聲音伴着陽光落在身上響起。

小寶說：“你們是好人。”

他說的肯定，仰起頭看着青越，然後伸手指了指青越的眼睛，再次開口：“你的眼睛裡面也有陽光。”

一邊這樣說着一邊伸出另一隻手，很珍惜的捧着手中的的溫暖。

青越沒有再問為什麼，也沒說别的什麼。

落在身側的手在這一刻突然很想摸摸小寶的頭，即使他的頭發看上去都亂糟糟的，還帶着些明顯的灰塵。

但聽到後面不遠處傳來大郎緊張的呼吸聲，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念頭。

很明顯，剛才大郎也看到了小寶伸手指向她眼睛的動作，他在害怕着。

下一刻，青越估量着距離，再拐個彎就能看到那條界線分明的街道，于是停住了腳步，小寶也跟着停了下來，帶着疑問的目光看向青越。

青越：“到這裡，就足夠了。”帶着一絲溫柔。

小寶點點頭。

青越擡頭看了看正懸挂于空中的太陽，然後想起小寶珍視的動作，而後開口：“你喜歡看月亮嗎？”

小寶再次點頭，月光他們為數不多能夠肆意擁有的東西。

因為一到了夜間，外面的人也都散了，沒人會再看着他們，隻是需要不發出響動就行。

青越蹲下身，将目光放在和小寶平行，再次開口：“那今晚你能再帶我們看一次月亮嗎？”說着便再摸出幾枚銅錢，遞給小寶，“這個就算做是今晚的報酬。”

小寶懵懵懂懂地答應了。

青越和觀言走出那一片昏暗的天地，街上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全然是兩個世界一般。

兩人也沒在多逛，青越看向觀言：“回去？”

觀言點頭道：“該了解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至于那些不知道的……”

“或許在今晚就能有答案。”青越順着他的話說。

兩人就這麼一路走一路逛的往直前的客棧走着，大半日就這樣過了。

剛到客棧門口便遇上了同樣回來的葉明軒，身邊還跟着位對他頗為恭敬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