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越從未覺得有一條路這麼短過,幾乎是片刻的功夫,她和觀言就踏入了仙界。
剛才在臨近仙界的最後一步時,她的心赫然一痛,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失去,好似冥冥之中,有什麼羁絆斷了,但還不等她細想就看到了前方站滿的仙人。
此刻,周圍的仙人将兩人團團圍住,眼中皆是警惕與忌憚,甚至還有絲絲不甚明顯的鄙夷。
“仙界已經快要千年沒見過生面孔了,也不知從哪兒偷跑來的,有此等惡毒心思,他們定然來者不善。”青越尋找聲音看去,說這話的人身着華服,頭戴金冠,劍眉上挑,這是一張标準的仙人臉,就連那眼中的嫌棄也是分毫不差。
話音剛落,另一人接上:“天道曾言,早已将結界封閉,擅闖着我們皆有權将其誅殺,這樣算來也是功德一件。”
青越聽的無語,當真是離開仙界已久,她竟不知道誅殺他們何時能與功德扯上關系。
觀言就更是别提,因着那些前塵往事他本就不喜仙界,再加之剛才被那因果循環沖擊了一下,合着舊傷,心中的不耐幾乎都快要溢出來。
思及因果循環,他看着站在身前的青越,頓了頓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猛的一棟還牽扯到了那些舊傷,使他面色看起來更加蒼白。
“那還和他們廢什麼話,直接拿下。”其中圍觀的一人開口,說着就要沖上來,一副摩拳擦掌準備大打一場的架勢,扯着嘴角歪笑,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似的。
“勸誡仙者,萬不可沖動行事,瞧着兩位小友或許是誤入也說不定,更何況,若是下界飛升而來便更是了不得了。”一位看着眉目和善的仙人開口阻攔。
“呵,飛升?這話你自己信嗎?”被喚作勸誡的那人出言嘲諷,但到底還是沒再上前,隻是頗為不服的皺了皺眉。
不知為何,看着這場景青越有些想笑,于是低聲和觀言打趣道:“我猜這位勸誡仙人打不過阻止他的人,所以才偃旗息鼓了。”
聽着她近乎調節氣氛的話,想到從前她也是這樣喜歡逗着自己,觀言配合地輕聲笑了笑,說:“我猜也是,但比起這種笑裡藏刀的人,我還是更欣賞行事直接的那位勸誡仙者。”
兩人正旁若無人的說着話,好像并沒有将周圍的那些人放在心上。
剛才一踏入仙界的時候青越就注意到了,此刻在外面守着結界的這些仙人于她而言全都是生面孔,且看上去也頗為稚嫩,至少和以前她打過交道的那些仙人完全不同,至少面前這些人的眼中還是有東西的。
更何況,若是當真被得以重用的也不會不認識她。
她的模樣從未變過,千萬年來都是如此。
她再次開口,“眼前這些仙人,身上并無蚩念波動。”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青越都已做好了惡戰一場的準備,誰知面前的這些仙人的确是純純粹粹的仙,周身一點蚩念的影子也沒有。
觀言接着:“既然他們沒有,那我們該去找别的人了。”雖是說着“别人”,但青越卻注意到觀言的目光穿過這群仙人,直直地落在遠處華雲宮的方向,那雙常年淡漠的眼神在此刻卻叫她看出了幾分妒忌。
不知為何青越無端地多了幾分不自在,但很快轉念一想,她似乎并未和觀言提及過華雲宮的所處位置,至少在她現在的記憶中是完全沒有的。
那觀言又是如何得知的?
想到這裡,青越眼中泛起淡淡疑惑,在她原以為全部恢複的記憶中卻什麼都沒有。
迷霧深處似乎還有什麼東西等待破芽。
察覺到一旁落在自己身上疑惑的眼神,觀言也并未開口解釋什麼,反正也快了,不急這一時。
剛才出言說話的那人察覺到自己似乎被青越和觀言忽視了,心中頓感不快,但剛才的話都說出口了,此刻當着衆仙家的面也不好再言行不一。
而後他上前一步,神色溫和開口:“不知二位是從哪裡來?又有何事?”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這樣子,确實讓周圍氣氛緩和不少,至少不再像最開始那樣的劍拔弩張了。
青越也好脾氣道:“無名小卒,不值得諸位仙人挂念,此番前來,是往華雲宮的。”
話音剛落,剛才還頗為和諧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嗤笑聲一片,滿是嘲諷。
“哈哈,你們聽到了嗎,她居然說是要去華雲宮的。”
“難不成還想找原岐上仙?”
“原岐上仙那兒有那麼好見的,據說已經近百年不這麼露面了,就算是我也隻是趁着那些仙娥換守時遠遠的瞧了一眼,若是能得上仙指點兩句,隻怕是不得了了。”
“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看他們怕不是不知道從哪兒知曉了上仙的名号,到此來搗亂的吧。”
“……”
周圍的說笑聲還在繼續,絲毫不講青越剛才說的那番話放在眼中,隻覺得好笑。
觀言站在一旁聽着這些話,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夾雜着妒意和怒氣的聲音在一片嘲笑聲中響起,“原岐?他算個什麼東西。”
“你……大膽!”
聽着這話,青越什麼表情都沒有,隻是神色淡漠地沖着在場之人開口:“那便得罪了。”
觀言看着她這樣,剛才一直淤積在心中的那股悶氣順了不少。
青越說完後,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隻見她素手一壓,靈氣便從中傾瀉而出将那些仙人牢牢禁锢住,速度極快,等他們反應過來後,體内仙氣竟一絲都無法凝固,被一股溫和卻又帶着絕對強悍的力量阻止了。
勸誡心中驚恐萬分,“你……你們到底是誰?”
觀言眉頭一皺,眼神堪堪從華雲宮的方向移開分了點目光給他,而後開口:“聒噪。”說着指尖微動,此間頓時安靜下來,隻剩那些仙人不斷閃爍的目光。
青越仍然走在前面沒有回頭,隻是刻意壓低了聲音,帶着别樣溫柔的語調響起:“你是知曉的,我與他并無關系。”
聽着這類似解釋的話語,觀言擡頭看着她的身影,沒有回答,隻是意味不明地回道:“是嗎?”
青越還想說些什麼,但觀言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走着,不想再交談的意味很是明顯,她也隻得頓下聲來,心中想着,縱使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隻名為觀言的妖獸也還是這麼别扭。
不消片刻,華雲宮就出現在眼前。
饒是心中已有準備,但看着遍布全宮的符文,青越也依舊眉頭一皺。
看着這些血,再思及其由來,現在不止是觀言看這華雲宮不順眼,就連青越也是如此。
她擡起手,掌心微張,下一刻原本覆在其上的符文全都像是有意識似的從華雲宮外層層剝離,其中被鎮壓蚩的氣息轟然四洩。
殿内正守在甯白芙身邊假寐的原岐頓時睜開眼,瞧見她因沒了禁锢正因蚩折磨的緊皺的眉心,在察覺到外面人可以洩露的氣息,頓時雙手一凜,長劍便出現在出現在他手裡,劍刃劃過手掌,霎時空中血色翻湧而後全部被注入甯白芙體内。
剛才還在掙紮的甯白芙又再次陷入沉睡,原岐這才提劍而出,隻是在看到華雲宮外站在的那人時一愣,驚訝、不敢相信、隐隐欣喜還有那蘊藏心底揮之不去的懊惱在此刻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青……越?”他不可置信地開口。
與此同時,剛才因為華雲宮外散開蚩的氣息也驚擾了九重天上的仙人們,他們紛紛踏雲而來。
青越掃眼一看,結果不出她所料,和觀言對視一眼後,神色凝重的開口:“全都是蚩。”
來的這些仙人中,幾乎可以說的上是青越的老熟人,畢竟當初她從仙界逃離,而後被逼無奈跌落淨海之時,可以說也有他們的份。
隻是那時候的青越記憶尚未恢複成現在這樣,自然也看不出那些隐藏在仙魂中的蚩。
而現在……她和觀言對視一眼,輕聲道:“你小心些。”
觀言點頭,而後轉身朝着那群仙人飛去,縮地成寸般,隻是一息的功夫就擋在他們身前,淡聲道:“多年不見,竟不知你們……成縮頭烏龜了?”伴着一聲輕笑,再加上那上下打量的目光,可以說的上是嘲諷直接拉滿。
“吼——”
下一刻,那些原本還端着仙人架勢的蚩朝着觀言嘶吼着,而後仙人垂落,那些隐藏在仙魂中的深灰色的影子頓時席卷整個空間。
“是你,跟在她身邊的那隻妖獸。”辨不明聲線的聲音響在觀言耳邊,其中還夾雜着絕對的怒意。
觀言不再多言,隻是不斷凝聚着靈氣,在他身後是一隻體型偌大的妖獸幻影,隻是再不見那幾乎能劃破天幕的雙翼,但即便如此,卻也牢牢擋在這些蚩的面前。
青越回望一眼後,擡步走進華雲宮,事關蚩念,他也不再多言,隻是沖着原岐點了點以做回應,而後目光掃過甯白芙的方向,開口道:“我來取樣東西。”
手中赫然出現一把泛着銀白光暈的長劍。
她的語氣淡然,好似兩人第一次遇見,隻是陌生人一般,毫無情緒波動,正向她之前逃離時說的那樣,兩人此後便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