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蒂爾被他冷不丁的問候打了個措手不及。
“呃,好久不見。”
少女飛快地擡了擡眼,長睫掀起又落下。
她又不說話了。
這是鐵了心不搭理自己。雷古勒斯生氣之餘,竟然有點想笑。他如果看過麻瓜界的愛情小說,一定會對書中男主角感同身受——他們的心總是長久地沉寂,然後在遇見女主角的那一刻怦怦跳動,因為女主角的氣質總是獨一無二,與他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位異性都不同。
而男主角呢,僅憑借女主角形象的浮光掠影,就讓無法扼滅的情愫在心中潛滋暗長。
這是麻瓜小說的常有套路。
長久地觀察後,他依然對她持有難以接近的評價。然而恰巧是與淺層認知相悖的反差感最令人沉淪,每當他與她搭話後這種感覺更甚。
他覺得有點可愛。
“你最近很忙嗎?”他悄無聲息地把話題往想要的方向引,以恰到好處卻不逾越界限的主動姿态,“最近好像很少在圖書館見到你。”
這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麼,其實作為正常的朋友關注到對方的動向也無不妥,但帕斯蒂爾的敏感程度異于常人,又或者說,她善于即時揣測對方話裡的含義。
會有哪個不同院的朋友能關注到你去圖書館的頻率呢?恐怕隻有她這種動機并不純粹的朋友了。實際上,雷古勒斯問得還算保守了,他其實是根本沒在圖書館見到過她,而這種詢問出自雷古勒斯之口,已經算得上直白的明示。
帕斯蒂爾心想你當然見不到了,她最近為了避開他,家庭作業都是在休息室完成的,雖然這樣做的代價是失去了一排排擺滿古代如尼文資料的書架的幫助,還要忍受已經十分安靜的拉文克勞休息室偶爾響起的讨論聲。
“圖書館很無聊。”她摸了摸鼻子,意有所指,“你知道,一個人看書總是很無聊的。”
她又不是傻子,他幫她做安眠劑,送她耳夾,而她又不是真的遲鈍,她甚至覺得他今天的詢問才是她等了這麼多天一直期盼的。而她自己就像一個陰謀家,蓄謀着永無止境的試探。
但雷古勒斯詭異地沉默了。
沉默的空氣像無形的烈焰灼燒着她的耳根,順勢壓彎了她的脖頸。她突然感到一陣難堪的絕望,這樣的明示意味着她之前的神秘感頓時煙消雲散,少女的小心思直白地暴露。
最後一瓶藥劑正好調配完成,帕斯蒂爾把藥劑放好,材料和工具歸位,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擡腳就打算離開。
然而她在裡側,雷古勒斯整個人堵住了出口,他比她高了近一個頭,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也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其實前後也隻是兩三秒鐘的事情,但帕斯蒂爾已經度秒如年,她伸出手,打算把他推到一邊,雷古勒斯這時候才突然轉過身。
“兩個人就不會無聊了。”他剛剛是故意的,誰讓她晾了他這麼久,總要給點懲罰不是麼,“我能有幸邀請你和我一起麼?”
他突然轉身的動作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帕斯蒂爾又感到自己被那股淡淡的冷香包圍了,她讪讪地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煞有介事地理了理頭發。
“我考慮一下吧。”
雷古勒斯之後每次想起她說這話的神态都會忍不住笑。也許這麼說有臆想的嫌疑,但他真的覺得他們好像在調情。
實際上美好的設想終歸隻是設想,他們的課表不同,每天的行程也各異,吃晚飯有時也會錯開,根本無法約定好一個确切的時間。運氣好時偶然碰見,便能同行一段路,大部分時候運氣不好,則是一個人抵達圖書館時,另一個人已經落座許久了。這時候晚到的一方總是默默在對方身旁坐下,但全程并沒有太多交流。在旁人看來則是這兩個人好像很喜歡那兩個位置,偏要坐那裡,但是并不熟。
第三次出現這種情況時,雷古勒斯終于忍無可忍。
“我并無惡意,隻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聖誕節的時候送過你一個雙面鏡。”他頓了頓還補充道,“而且還是因為你突然提起。”
“嗯,我記得呢,怎麼啦?”帕斯蒂爾起初有些訝異,但發現周圍人似乎聽不見他們說話,便回應起他。
雷古勒斯盯着她,眼中看不出情緒,但很顯然對她的态度感到不解。
帕斯蒂爾暫時沒去管他用了什麼咒語讓其他人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忽然笑了。
“笑什麼?”
“那個雙面鏡,我本想用來和克米裡娅一起玩的。”誰能想到你隻送了我一面,另一面還自己留着了。這句話她放在了心裡,人家送給你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就過分了。
雷古勒斯又沉默了,顯然是在斟酌措辭。開玩笑,他怎麼可能把另一面鏡子也給她,讓她和别人聯絡,他才沒那麼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