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範清芸擺手，她小時候成績不好，最怕見老師，說來，高歡在班裡一直倒數，說不得是随了她，想到這，範清芸更心虛，忙塞了高歡五毛錢：“有想吃的，去供銷社買，媽走了。”

高歡看着她那急急忙忙的背影，莫名覺得好笑，等她一進教室，周圍同學都湊了上來。

“高歡，高中發說外面的女同志是你媽，真的嗎？”

“你媽長得可真漂亮！”

“不光漂亮，還年輕，她真是你媽？不是後媽？”

“吵吵吵，還吵，這是教室，不是你們聊閑話的麥垛下，上課了！”

因為去了趟學校，範清芸連續做了兩天噩夢，夢到她考零分被罰站在教室後面，被班部同學笑話。

連見到高真真時都不停打哈欠，不過她望着手中從市裡買來的粉色發卡，還是認真跟她道謝，将自己給高歡做的拖鞋分給她一雙黃色的。

“我之前在城裡去，看到那邊的小姑娘們在家裡就穿這個，你也要嫁公社去了，可以試試。”農村人哪會穿這個，屋裡屋外一雙布鞋搞定。範清芸不想女兒以後讀大學，連這個都不知道，才特地做的兩雙。

高真真拿到手，摸了摸，又看了看上面亮麗的顔色，目露笑意：“真漂亮，我喜歡，嫂子，謝謝你。”

“喜歡就好。”範清芸滿意：“對了，這回去城裡，搞到縫紉機票了嗎？”

一說這事，高真真笑容消失，連連搖頭：“沒有，各個廠裡自己都不夠用，往外賣的價格一張票得五六十，别說我爸了，就是我也舍不得花大半年的工分去買這個。”

範清芸歎口氣，沒再問，若是以前，她還能幫幫，現在就沒這個機會了。

高真真也沒打算找她，她一個寡婦帶着女兒，若不是公公婆婆看顧，以她這長相，日子沒有最難，隻有更難的。

“不說這個了，還有三四個月，總能找到辦法的，若實在買不到，我就這樣嫁過去，就不信，沒了縫紉機，我還過不好日子了。”

話雖如此，但她眼中分明是難過，範清芸無奈：“非要縫紉機嗎？其它大件，自行車，手表，收音機也不行嗎？”

“嫂子，這些更難買。”是了，她怎麼說這傻話，範清芸捶了自己腦袋兩下。

高真真見狀苦笑：“書記家媳婦最看重媳婦手上活，縫紉機最合适。”

說到這，無話可說，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範清芸：“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有辦法的。”

“希望吧。”

兩人又說了兩句閑話，這才分開，結果高真真剛離開，劉招娣就出門了，這是幹什麼呢？火急火燎的。

範清芸搖頭，回了屋子，剛坐在縫紉機前，突然想起了高真真？難道是追她？不會吧，追她幹什麼？

可若是呢，她仔細想了想劉招娣這兩年的行事，還有她對自己無緣無故的嫉恨，還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

走了不到五分鐘，範清芸停下腳步，警鈴大作，果不其然，離她不遠處，劉招娣正拉着高真真說話，她臉上都是誠懇，而高真真卻是懷疑好奇。

什麼事呢？能讓兩人神情完全不同。

她剛想走上去，那邊的劉招娣卻已經發現了她，忙離開了，範清芸不再遲疑，加快速度到範真真跟前。

“你們，關系很好？”她琢磨了會兒，才試探道。

高真真一笑：“沒有，她說能給我買到縫紉機，新的，不要票的。”

這怎麼可能？連城裡人買個縫紉機都要提前準備半年，咋她說行就行？範清芸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但随即想到，她敢騙高真真，難道還敢騙大隊長？以後可是要在高家村生活一輩子的。

那就是真的？這下，範清芸到嘴邊的阻止說不出口了。

倒是高真真，一眼看出她在想什麼，忙道：“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她說行就行，誰知道什麼來曆，不會買的。”

範清芸長籲一口氣：“你有想法就好，我也不多勸了，不過，她不太好相處。”

高真真點頭，又像她道謝，範清芸這才轉身，之後的日子，她也沒放松對劉招娣的警惕，不過，大約是她說的話奏效，一直到九月份，都沒聽到劉招娣幫忙買縫紉機的風頭。

誰知，她剛覺得可能買不到，那邊大隊長家的縫紉機就進了門，範清芸去時，大隊長媳婦正拉着劉招娣，笑得春風滿面。

周圍也遍是恭賀聲，“招娣，沒想到，你還有這能耐，居然能買到縫紉機？”

“認識的啥人啊，能介紹給我們不，也讓我們買買不要票的縫紉機。”

“呸，有這樣的，你也買不起，這可是蝴蝶牌的縫紉機，上海産的，一台就是一百六十塊呢”

“我的個乖乖，這都頂得上咱們全家掙兩年的工分了，忒貴，忒貴了。”

一時間，到處都是驚詫，恭維，衆人好像忘了之前對她的懷疑，個個都對她豎起大拇指，劉招娣雖然内心不屑，但面上笑意不絕。

“哪裡，哪裡，客氣，客氣。”

說完，她看向到處張望的範清芸：“三弟妹，你一直都在用縫紉機，你來說說，這縫紉機好嗎？跟你的比咋樣？”

哎喲，有熱鬧看了，衆人望着這兩守寡對照組，心下十分好奇範清芸會怎麼說？若說自己的好，那豈不是打了大隊長的臉，若說别人，那她也忒沒用，連自己面子都保不住，啧啧，真是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