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種變成香菇狀後，還散發魔氣沾染紀筝。與方才攻擊性的魔氣不同，這魔氣隻親近，不傷人，備顯親昵。

情況更詭異了。

“喵喵喵。”

功德簿幻化為白貓，跳到紀筝腳邊，仰着毛茸茸的小貓頭。

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着魔種。

紀筝分出隻手，攤開手心，接它跳上來。

功德喵乖乖走過去，沿着她的手臂，被她橫攬在身前懷裡。

香菇魔種頓了一頓。好像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然後爆發出銳鳴。

銳鳴貫穿耳膜，震得衆人方寸大亂。連站立平穩都無法維持住。

“斬魔劍來——”

扈之桃頂着耳膜裡淌下的血液，召斬魔劍，直直戳向紀筝。

狐仙瞪大眼，“不可！”

在一片混亂中，誰都沒發現，紀筝身臨絕境時，功德喵趴在她臂彎裡。水晶般的貓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機。

令人膽寒。

仿佛紀筝死了，那這個世界也可一同消亡。

殺機後，是無機質的冷漠。

它的瞳孔裡，倒映出斬魔劍絢麗的虹光——

靜了一瞬。

斬魔劍飛回主人體内。

從後頸軋入，力道兇猛，痛得扈之桃單膝跪地，禁不住痛哭。乃至趴伏在地，痛得起不了身。

還是太逞強。

她過度用劍，這是劍向她收取的代價。

但是沒關系。

隻要能除魔就好。

扈之桃的手向前摸索，摸到了黏濕的血液。她用手撐起身體，忍着後頸疼痛，向房頂看去。

房頂上，空無一人。

沒有魔種，沒有紀筝，沒有那伽。連那隻法器化作的貓都不見了。

憑空消失了。

她的瞳孔略略放大，怎麼會，幾乎是求助地看向了身旁的熟人。

狐仙也是呆呆盯着那裡，嗫嚅出聲。

“神迹。”

“神？什麼神？”扈之桃重複着。

“是神獸，石首山的神獸。”百裡負星捧着受傷的半張臉，上面的魔紋已經消退，“神獸石首，淨化了魔氣。”

半空中，一顆恢複原樣的綠色種子，緩緩墜落。

狐仙伸出手去，種子落在她掌心。抽條發芽，開出一朵粉色的小花。

風吹花瓣飄零。

随風消散了。

……

泉泠叮咚聲，泠泠淙淙。

清泉激疏石，迷霧漫漫。紀筝在茂林春筍中穿梭，撥開碩果灌叢，循着泉水聲走去。

林深樹冠濃密，暗林中連鳥鳴也聽不到一聲。馥郁的花香缭繞在鼻間。

窸窸窣窣。

有什麼從草木中穿過。

紀筝悚然看去。或許是什麼松鼠。

腦子慢慢恢複清明。

她在哪兒。那伽呢。魔種呢。她是被魔種拖入什麼幻境了嗎？

且行且尋。直至聲源。

石斷寒泉。

界碑上描着紅字：小石潭。

這裡是……小石潭？傳說中石首山能解百問的地方？

所以，她是得到了神獸的認可，被允許進入小石潭了？如果神獸出手的話，神級的力量，魔種應該是翻不起什麼風浪了。

紀筝迷迷糊糊，心中仍舊不忘陰差任務。

【任務二：找到小儲君，送歸姑射之國。附小儲君畫像，及信物模樣。】

她撿起小石潭邊的石子，按傳說所言，投入了潭水之中。

石子破水，漣漪陣陣。

“小石潭，神獸在上，能否指點一二，請問姑射之國的小儲君，現在身在何方？”

紀筝拍掌合十，閉目虔誠。

再睜開眼時，潭水升溫，咕咕冒泡，像是打翻了染料盒，又像暮色四合前的晚霞，各種顔色浮現、調節，凝成一幅幅畫面。

畫像上的小儲君，呈現在潭水上。

畫面裡，小儲君一臉稚嫩，神态卻老神在在，隻有七八歲孩童的身高，錦衣華服，神色間有種不可亵渎的高貴。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周遭混亂的環境。

五色的霧氣與液體流動，巨大的飛鳥在空中盤旋，翅膀投下的陰翳之廣，幾乎遮天蔽日。

惡鬼流竄，捧着頭蓋骨啃食；雪色皮毛的稚兔，啃着寸草不生的地皮；妖獸與異人交兵，鮮血飛濺到兔子身上，瞬間染紅了兔毛。

姑射小儲君走在其中，面容沉靜。甚至有種不近人情的冷漠。

泉水冒泡，凸出成字體。

“他在五百年前。另一個時空。”

紀筝急了，“那我怎麼去？”

窸窸窣窣，又來了。

不是松鼠。

是誰在走路。

她望過去，詫異到不能自已，喉頭都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