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怎麼這樣,校長好壞啊!為什麼不來教我們?我想讓帝釋天老師來當我們的班主任!”
“别這樣說,校長為你們可是操盡了心。”
帝釋天就這樣在低年級孩子中間耽擱了五六分鐘,才離開了喧鬧的校園,朝一條僻靜的山路走去,路越走越窄,雖然聽說有蛇,但他并不害怕,他呼吸着山間的清醒空氣,望着四周綠意盎然的群山,覺得仿若化作了飛鳥般非常自由,或許他正向往着這種不同于繁華都市的生活,雖然此前的物質條件令不少人羨慕,他卻覺得靈魂受到了約束,他最讨厭的是那些為了自家的财富或是隻是膚淺地喜歡自己容貌的追求者,其中有個對他死纏爛打了三年的追求者說要追随他到天涯海角,可是一聽說他要到窮鄉僻壤去支教,那人就果斷放棄他了,并沒有兌現他的諾言,現在總算可以擺脫這些廉價又虛僞的愛了,他所渴求的是真誠的愛。
而離開大都市的唯一遺憾是吃不到那些精美的甜點了,可帝釋天并不後悔,大不了就周末坐車去附近的城鎮喝下午茶,實在饞了,就利用寒暑假回家一趟。
他又回想了片刻離開家鄉前,和朋友們一起吃過的最後一頓豐盛的下午茶後,甩了甩腦袋,想暫時将往昔的富裕生活抛之腦後,然後專注地思索起阿修羅的事情來了。
那個男生為什麼突然不來上課?為什麼不肯見校長?是因為生病還是其他原因?如果是沒錢交學費的話,我就先給他補上。
又走了一會兒後,路逐漸變寬了,也稍微平坦了一些,遠處還能望到梯田和大大小小的屋子,有些人家模仿城裡人或是國外的建築,蓋出了不倫不類的小别墅,有些人家依舊是老舊的木屋,或是在木屋旁簡陋地蓋了一個毛坯房似的單層水泥房屋。
帝釋天從本身也不算寬的大路走上了小路,然後一邊辨認有些已經掉漆的門牌号,一邊繼續前進,他雖穿得樸素,但因容貌出衆、氣質不凡,引來了田間勞動者們的目光,甚至還吸引到了一些家禽家畜的視線,其中有一隻大白鵝盯了他許久了,當他正準備拐進阿修羅家的院子的時候,那隻大白鵝突然朝他沖了過來。
“啊,你不要過來,我不是壞人,我也沒惹你啊~”帝釋天面對這種突發情況,吓了一跳,然後拼命往前跑,也不管跑到了哪裡,似乎跑過了十幾戶人家後,察覺到鵝沒追上來,他才心驚膽戰地原路返回,然而還沒走回到阿修羅的家門口,方才的鵝帶着它的夥伴們再度追了過來。
“我真的不是壞人,你們幹嗎追我?”帝釋天一邊跑一邊尋思着老校長來家訪時莫非也是這種情況?那些鵝是阿修羅家的嗎?鵝的領地意識極強,所以不允許陌生人踏進它們的地盤半步?主人不出來制止是因為他真的不想見任何人?
可帝釋天今天非見到阿修羅不可,他也不顧那些大鵝了,轉身迎着它們跑去,鵝懵了片刻後懷疑帝釋天是在挑釁它們,于是更快地沖了過來,就在它們飛撲起來即将咬到或是啄到帝釋天的時候,一個比帝釋天更高的男人在不遠處吹了聲口哨,它們就像是被符咒定住了似的,落到地面上一動不動。
“……”帝釋天正雙手抱頭閉着眼,做好了迎接劇痛的準備,卻不料疼痛沒等來,但等來了一聲口哨,當他終于決定睜眼看看情況的時候,吹口哨的男人已經走到他的身旁了,并且正在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這個藍衣黑發的男人那灼熱的視線使得帝釋天的身體微微發熱,他趕緊避開了他的視線,看了看身旁顯得無比乖巧的鵝,然後感謝道:“啊,就是你讓它們安靜下來的嗎?謝謝你啊。”
“不用謝,你是誰?來幹什麼?”男人的普通話說得還算标準,但稍微帶了點當地的口音,不知為何,帝釋天覺得這種古怪的聲調像音樂一般動聽,他那低沉的嗓音也像是古鐘發出的悠揚聲音,顫動着帝釋天的心。
心靈受到莫名觸動的帝釋天不禁擡頭去細看這個男人,他雖然高大英俊,充滿了野性美,面容卻帶着點稚氣,正是這份稚氣使他的整張臉看起來有些柔和,稍稍沖淡了似乎潛藏在他體内的攻擊性,健康的褐膚與健碩的體格也顯出了他是個勤勞的勞動者,但是那雙赤瞳卻彰顯出了他的不凡,閃耀着聖火般的眸中好似藏着萬物,眼神剛毅而又充滿了柔情,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他眼中的柔情似乎是因為自己而起?又或許隻是因為他像太陽般熱愛着一切,所以才會用溫柔又熱情的眼光看世界。
“喂,你怎麼不說話?難道聽不懂我的普通話嗎?我講得有那麼糟糕嗎?”
帝釋天終于從異樣的觸動中回過了神,向男人自我介紹道:“我是今天剛來支教的老師帝釋天,正要去阿修羅的家家訪,可是在他家門口被鵝追了,我真的不是可疑人物。”
“是嗎?既然來了,就請老師去我家坐坐吧,我給你泡茶,是我們家自己種的茶葉。”
“請問你是阿修羅的哥哥嗎?”
“我是獨生子。”
“原來你就是阿修羅?”帝釋天驚訝地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比自己還高大的男人的臉龐,他臉上稚氣未脫原來是因為他是高中生,自己竟然對一個高中生産生了心跳加速的感覺?不,應該隻是吊橋效應,自己仍對那些鵝感到驚魂未定,并不是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年幼了約四歲的孩子,嗯,肯定是這樣,他是自己接下來要教的學生,不可能也不應該對他抱有什麼奇怪的想法。
“是啊,我就是阿修羅。”
愛情的火苗雖然受到了理智的壓制,但它們并沒有就此熄滅,仍在帝釋天的心頭猛烈蹿動着,尤其是聽到阿修羅那帶笑的聲音時,他的雙頰發燙,身上也沁出了汗水,然而迄今沒有愛過一個人的他初次體會到這種奇妙的感覺時還以為是山上的陽光過于灼熱了。
他略略垂首,想要躲避實際一點也不灼人的午後春陽,這時,他的視線餘光瞥到一條黑紅色的帶子在蠕動,定睛看去,原來是一條蜈蚣爬到了阿修羅的布鞋上,他沒有多想,就一腳使勁地踩了上去,然而踩上去的那一瞬間,他後悔了,畢竟蜈蚣也是一條生命,而且據說蜈蚣也是一種具有靈性的生物,他會不會因此遭報應?
正如此想着,阿修羅也笑着狠狠回了他一腳,還一邊說着:“老師,你剛才那腳踩得好重啊。”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過你也用不着用這種孩子氣的方式報複我呀,你果然還是個孩子。”帝釋天擡起腳的時候,幸存的蜈蚣快速爬走了,他因自己沒有殺生而松了一口氣。
“……不是故意的?”阿修羅唇角的笑意消失了,“老師你不知道我們這裡的民俗嗎?”
“我多少了解過一些,但可能并不全面。”
“那你真不是故意踩我腳的?”
“對不起,我看到你鞋子上有蜈蚣,還好沒踩死。”
原以為帝釋天是在踩腳傳情,踩得越重代表愛得越深,結果卻是個誤會,阿修羅失落了片刻後,再度開口:“下次見到蜈蚣時,你最好别瞎踩,有的可能有劇毒,那些毒性強的都是從靈蛇之墓跑出來的,它們靈性也很強。”
“靈蛇之墓?我沒聽說過,你能給我講講嗎?”帝釋天好奇地問道,他都忘了他來見阿修羅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聊這些事。
“那老師你先跟我回家,我慢慢給你說。”阿修羅說着,就去牽帝釋天的手,将他領進了自家院子。
至于那條充當了一瞬紅繩的蜈蚣則慘遭大鵝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