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謙第一次看見穆姝平靜以外的情緒,淡漠的外表下似乎還有很多動人的地方,打量中陡然添加了幾分興趣。
馬車之中寂靜無聲,襯托的外面街市歡鬧。
“天下像這母女倆結局的實在太多,如今亂世豪雄并起,而百姓卻是連過災年,想來也實在不公平,阿瑾你心有錦繡,想必也明白,這流民百姓于世道太過微不足道。”
穆姝長睫微微顫動,眼底閃過一絲諷刺:“世道多磨,沒那麼多公平,如今能救下一人,明日不知更多人死于他處。”
穆姝心痛,卻也知道當今世道的殘酷,她之所以苟活着,也想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亂世裡,搏一搏。
向謙感受到她情緒裡的悲哀,修長的手輕輕撫平車窗前的錦簾。
“弱肉強食,可這世間不是一直如此,是人都會有衰亡,有變故,唯有如此才足夠公平,阿瑾,公平并非出于規則之下,而是制定者手中,現在風雨飄搖,你我都是水中浮萍,既然如此,便沒什麼怕的。”
不知為何,穆姝身上總給他一種疏離感,有牽絆但又破釜沉舟的矛盾感。
“我知道。”穆姝嘴角勾起淺笑,看着向謙一本正經的安慰自己:“我沒事。”
兩個人下了馬車,并沒有去向府,而是一處西街酒樓後院的一處隐蔽側院裡。
屋裡燈光昏暗,裡面留有專人把守。
見向謙來了,裡面侍衛趕忙讓出地方,過去把門鎖打開。
兩人邁過門檻往裡走,越靠近裡面,越感覺空氣陰冷。
低沉的地勢配上周圍枯黃的牆壁,走廊裡破敗陰森,能感覺到陣陣涼風。
到最後一個小門進去,屋裡才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赫然看見屋子中間擺着一塊女屍,屋裡溫度很低,周圍并沒有點燃炭火,刻意保持溫度低來減緩屍體的腐敗。
穆姝擡眸看着木台上的女屍,眼底閃過驚訝。
明明是乍暖還寒的時候,這女子身上還穿着淡薄的紗裙,赤裸手腳,身上皮膚顯示一種灰暗的顔色。
穆姝心裡像壓了塊石頭,輕輕的松了一口氣,時間一點點流逝,藏在暗處的真相一點點浮出水面。
向謙引着她往前走,邊走邊解釋:“此人是被利刃一刀封喉,幹脆利落,不像是洩露秘密被折磨緻死。”
穆姝順着視線看向那客棧老闆娘脖子,傷口很深,幾乎要把骨頭切斷。
“在何處發現的屍體?”
“往南境商道的一塊樹林裡,距離那裡數十裡外有一塊宅院,前些天不久被一把火燒毀,若不是發現的及時,恐怕這人的屍體也要被燒成碎渣。”
向謙伸手将老闆娘身上的白布重新蓋起來,
眼眸平靜,帶着一絲不經察覺的打量。
“阿瑾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看來你日後也要小心謹慎些了。”說着從木台角落拿起一把沾有血迹的長刀:“看來你身邊的那個護衛對你藏了秘密。”
穆姝視線落到長刀身上,這是雷武的刀,她認得。
事情脈絡從頭到尾在腦海中不斷閃過。
心底的直覺原來沒錯,是雷武殺了賭場老闆娘。
向謙淡色眸子看向穆姝。
“看來這件事你有所預料,咱們不如出去詳談。”
說着兩人到了前面的酒樓。
酒樓裡面熱鬧繁華,這些日子大旱災情,這邊的生意卻依舊不減,這條街上都是富家公子常來的地方,就算錢糧再怎麼變化,也影響不到他們尋歡作樂。
向謙對于穆姝的到來,似乎早有準備,早在雅間設好宴席。
穆姝同他并肩而行,餘光注意到他帶笑的眉眼,心裡總覺得疑惑,他手裡似乎還有秘密,既然向她抛枝,她也必須要靠着這條線往下走。
白頭翁,外族,大旱災年還有糧道危機,這幾個詞每一個都是牽動穆姝心髒的詞語。
向謙臉上雲淡風輕,看着穆姝引着落座。
兩人相對而坐,相較于外面的熱鬧酒宴,屋裡顯得清冷單調。
向謙拿出帕子,輕擦手掌,看着對面的穆姝一臉心事重重。
“阿瑾,此事若查,你那小護衛是很好的線索。”
穆姝不動聲色:“向公子,你倒是很了解阿瑾身邊的事。”
從之前宴會上的一面之緣到現在,向謙一直是不動聲色滲透在身邊。
這樣的人,很容易叫人失去警惕。
向謙也不避諱,眼底坦蕩:“不錯,我對你确實有些好奇。”
穆姝:“好奇?”
向謙勾起嘴角,擱下手裡的怕帕子:“當年你把京城生意交給司潛打理自己卻離開京城,悄無聲息做了件大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