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宮中下了诏書,南境狀況不穩,百姓流離,加上王壽戰敗回來的爛攤子,兵部下诏書給江翊,命他去南境平複戰亂,穩定民心後,回來複命繼續任職總督。
平川侯當年在南境,領九門騎兵征戰得勝,佑護了近二十年的太平,如今再派他的兒子出任九門,延續當年江侯威嚴,也算是子承父業,朝中不少人都覺得此行非江翊莫屬。
可若是仔細推究,便能發現其中端倪,短短一段時間都是發生在一個人身上,江翊晉升的太快,當初梅山的救駕,根本不足以這樣的恩賞。
有不明情況的人以為是江家深蒙聖恩,所有好事都在他身上,可隻有明白人能看出來,這分明是把江家架在火上烤,束縛住平川侯的手腳,且不說南境情況複雜,一不小心就會喪命受傷,就是平川侯夫婦還在京城,對江翊就是活生生的牽制。
被人牽制軟肋,江翊就算是自己死,也得心甘情願的給皇室賣命。
古往今來多少能臣猜忌,鳥盡弓藏的故事,平川侯的兒子可以是潑皮無賴,殘廢癡傻,這樣都會讓人放下防備,偏偏唯一的兒子是江翊,這樣身上有壓不住的龍虎之氣的人。
江翊得到消息之後,便一直準備南下的行裝,他小時候在南境生活過幾年,後來就跟着母親回到京城,一直在這裡生活長大,他對于文帝的意旨完全是意料之中,之前還擔心穆姝的安危,如今知道她還好好活着,心裡的擔憂也算是消散,心裡沒有牽挂的上路。
多年沒有回去,也不知江南的溫暖潮濕能不能勝過北方的風霜勁風。
江侯爺和夫人囑咐良多,心情皆是面色凝重,前路必定多荊棘陷阱,看着兒子要單刀上陣,心中牽挂,卻不敢表露太多,在這樣的背景長大,必須要學會承擔與生俱來的責任。
許南從外面進來,手裡拿着一份請帖遞到江翊面前。
“侯爺,靜安王府送來請帖,說是有舞宴請您過去。”
聽到靜安王府幾個字,江翊下意識擡眸,眼底波瀾微動,轉頭看向那張請帖,暗金色的封面印刻這署名,瞬間便恢複了眼底的平靜:“出發前還有許多事沒處理完,替我謝絕了吧。”
許南并沒有收回手,反而是接着說:“送信來了的人說王妃特地囑咐侯爺定要前來,有要緊事相商,或許還能碰見舊相識。”
江翊手中動作頓住:“舊相識?”
腦海裡回想之前程月如說的話,輕歎了口氣,還是接過請帖。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
晚宴開在靜安王府裡,靜安王是當今陛下的義弟,身份不似尋常的親王,在禦前也走的更近,舞宴上來的都是京城裡有頭有臉的權貴金枝,光是門口迎賓,就已經是絡繹不絕。
江翊下了馬車正好碰上同樣來赴宴的邱雲甯。
兩人碰頭,邱雲甯先吃一驚,眼神看江翊像受到背叛,朝他大步走過來:“好啊,好你個江文欽!兄弟們舍臉約你,你不出來,現在有舞宴美人,你倒是來了。”
江翊輕笑,撇過頭:“要走了,來湊湊熱鬧不成嗎?”
邱雲甯輕哼一聲:“成成成,我的總督大人。”
能出來見人,總比什麼都不說,一個人悶在屋裡強。
兩人并肩而行,打趣一兩句便一齊進了靜安王府。
王府裡陳設整潔,沒有流水宴席,前廳音韻悠揚,竹香清燃玉爐,反倒多了些高山流水的雅緻風調。
程月如從裡面出來,正好碰上進來的兩人。
江翊同她對視一眼,很快又移開視線,規矩欠身行禮:“參見王妃殿下。”
程月如臉上是得體笑容:“兩位貴客能來,靜安王府真是蓬荜生輝,快請,前廳已經備好酒席。”
兩人應承,準備往裡走。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原來是穆小姐,快請快請。”
話音未落,身後的人還沒說話,江翊就已經擡起眼眸,轉頭朝着聲音的發出地看過去。
直到看到那人的瞬間,平淡的瞳孔瞬間地動山搖。
穆姝出現在身後。
一身淡紫色的錦袍長裙,沒有素日的男裝束發,濃密墨發披散肩頭,眉梢盈盈若墨畫,雙眸明亮如星,唇紅齒白,素雅明豔的面容上帶着淡淡的疏離感。
江翊瞬間失神,停在原地久久駐足,耳邊嗡鳴聲不斷。
周圍聲音嘈雜,走在前面的邱雲甯原本沒注意,察覺到江翊沒跟上來,轉頭開口喊他。
不回頭還好,一回頭正好看見穆姝一個活生生的人出現在身後。
身體不自覺的踉跄一下,被前面的台階拌了個跟頭。
見鬼了!穆姝!!
周圍人聽到動靜,紛紛把視線投射過來。
還是程月如過來伸手把邱雲甯扶起,關心:“邱世子怎麼了,可是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