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卿監管着太子讀書已經有些時日,魏皇後每次用飯,都會叫上李浔陽,雖然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是李浔陽知道她是别有用心。
魏皇後總是找機會單獨留下二人,是以宮中最近都在傳言,長公主的驸馬将會是左玉卿。
李浔陽聽到這些,很是頭疼,不知是否因為上輩子魏恒給她的後勁太大,以至于當她聽到驸馬二字,心頭總會一顫,往事便曆曆在目起來。
她上輩子錯信那麼多人,到最後一無所有,反倒是那位敵國質子将她帶回國,真是諷刺。
李浔陽不想再想其他事,隻要伺候好這位敵國皇子,與他好好相處,到時候幫助他回國,他定然會感激不盡。
她現在挂念的是葛雲山一戰,不知兄長陸長凜近況如何。派出去的探子在今夜回來後,将一切都告知給李浔陽。
魏恒想拉攏月茲二王子,可是金予鳳也不是善茬,自打李浔陽提點他過後,許是為了活命,金予鳳的才能展示的愈發快,把領兵的機會讓給二王子,他則善後,坐收漁翁之利。
李浔陽知道,金予鳳不會讓二王子繼位,自然也就不會讓他赢。
如此一來,她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想着想着,她現在隻有好好對待這位敵國皇子了。
正想着去扶華宮看一看,卻沒有發覺此刻正是夜間,幸好被如清攔住。
“公主,您夜間去伏華殿,是有些唐突了。”
李浔陽想想也是,“一時間竟忘記是夜晚了。”
她坐在桌邊看着微微搖晃的燭火,“如清,你說如何跟一個人處成很要好的朋友?”
如清思考片刻,便道:“真心相待。”
李浔陽皺起眉頭,“倘若我以前對那人不好,真心相待能換來他的原諒嗎?”
“為什麼不能,不是有句話說的好,浪子回頭金不換嗎?真心相待他,讓他感受到公主的誠意,想必定會不計前嫌。”
如清娓娓道來。
“但願他日後能不計前嫌。”李浔陽自言自語。
如清沒有聽明白,問道:“公主說的,可是那位北嶽國皇子?”
既然被看出來,李浔陽不再隐瞞,遂點點頭,“從前我欺負過他。”
“從前?”如清想了想,“其實公主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待他啊,頂多就是……”
“就是什麼?”
“置之不理。”如清低低地回道。
“還是差不多嘛。”李浔陽聲音悶悶,早知道上輩子會是那樣,她定當好好對待沈珩之。
話說回來,這一世的沈珩之似乎比以前要乖些,看着就一副好欺負的樣子。
他似乎比以往聽話了。
難道重生一次,連性子都變了?
李浔陽不由得想,那魏恒似乎要比以前蠢得多,隻會耍些人人都能看懂的小把戲。
夜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與沈珩之那夜在酒樓的場景。可夢裡的沈珩之恣意妄為,與現實完全不同,他禁锢住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說,她是他的。
李浔陽是被驚醒的,剛醒來時就覺得沈珩之在身邊,她吓得心髒怦怦直跳,在安靜的寝殿内,聽得尤為清晰。
漸漸地,又有一絲涼意襲來,她慢慢放眼望去,卻瞧見窗戶又被風吹開了。
這窗子怕是要換了。
李浔陽又繼續躺下,可怎麼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關窗,卻在窗邊看到一塊白色小布條。
默了一會兒,她取下收好,沒有吱聲。
……
隔日去伏華殿,李浔陽帶去沈珩之喜歡的栗子酥。
沈珩之這些日子終日在房裡作畫,很少出去。
李浔陽晨起去花園看花,也遇不見他。
自那夜酒樓一事,李浔陽再見他時,總會有種不同的感覺,這些男女之事她前世已經親身體驗,所以并無羞澀之意,自己也很快忘記。而沈珩之也沒有在意,見到她後依舊從容。
進入扶華殿,隻見流蘇花落了一地,不免心生歎惋。
周京将李浔陽引進屋内,沈珩之從案上擡起頭,他放下毛筆,從旁側拿出一張宣紙蓋在案上,這下緩緩從案後走出來。
周京同如清很識趣地退了出去。
李浔陽在屋内左瞧瞧右瞧瞧,最後眼神從字畫上移到朝她走來的人身上,“你最近都在忙什麼?”
浔陽語調輕快,并沒有喊他三皇子或者質子,而是直接用了一個你字,像是親朋好友之間的問候。
聽到她這樣稱呼,沈珩之微微有些詫異,随後淡淡一笑,“近來有些乏,便不想外出,就在房裡作畫。”
“哦。”李浔陽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随機目光轉向案頭,“那你都作了那些畫,可否給我瞧一瞧?”
浔陽以為沈珩之會很熱情地給她介紹,可不料卻被拒絕了。
“畫未完成,不宜觀看,待完成後,自當拿給公主過目。”
“那好吧。”浔陽皺皺眉頭,有些洩氣,并不是因為沈珩之沒有拿畫給她看,而是因為這個人還在稱呼她為公主。
這讓她心裡不是很舒服。
之前那夜,他不是還叫過她的小名嗎?
再則,李浔陽到現在一直沒有搞明白,他是如何知道她叫阿蕪的,她也不好問他。
畢竟那夜不為人知的事……還是不回憶比較好,要不然兩個人杵在這裡多尴尬。
“你是北嶽國皇子,我是诏雲公主,我們身份平等,你就不必稱呼我公主,直接叫我名字,浔陽就好,我也可以叫你珩之。”
沈珩之很聽話地點點頭,随後慢慢咛喃了聲“浔陽”,聲音輕輕的,又格外好聽。
李浔陽問道:“什麼?”
沈珩之很認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緩緩啟唇,“浔陽。”
李浔陽忽而笑了,笑容燦爛,也學着他的語氣,輕聲道:“珩之,”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李浔陽恍然發覺,這個人也不是很讨厭,或者說,他并沒有上輩子那麼讨人厭。
不知道為何,從何時開始,彼此的距離悄然拉近了。
李浔陽将桌上的食籃打開,“我叫膳房做了些點心給你帶過來。”
沈珩之擡眼看過去,裡面除栗子酥外,還有其他糕點,他都不曾見過,“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情,我現在也無以回報。”
沈珩之的語氣充滿感激。
“咱們都是朋友,不必說回報之類的話。況且,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她擡眸看向沈珩之,又想起昨晚同如清說的話,于是想聽聽他的見解,“現在你遇到難處,我幫助你,日後我若遇到難處,你也會助我一臂之力的,對不對?”
沈珩之沉吟一會兒,
李浔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薄薄的嘴唇,想要快點知道他的答案。
隻見沈珩之輕輕啟唇,“你說的,都是朋友之間應該做的。”
浔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傻傻的問題。
她不由繼續追問,“若是先前有過節,彼此有嫌隙,日後處成朋友,可還會……不對,是先有嫌隙,還能成為朋友嗎?”
李浔陽忽然發覺自己說的話驢頭不對馬嘴,不過沈珩之倒是聽明白了,忽而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若彼此先前有過嫌隙,日後待這嫌隙解開,也會成為互幫互助的朋友。”
李浔陽緊跟着問道:“如何解開呢?”
沈珩之也擡眸看着她,思索道:“唯有真心可解罷。”
真心?
她已經算是付出真心了吧。
想到此,李浔陽如釋重負,“你說的可都是心裡話?”
“自然是我心中所想。”
李浔陽也不再噎着,于是敞開天窗說亮話,“我從前對不住你,你可曾怨恨過我?”
沈珩之搖搖頭,“不曾。”
“難道一點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她可不相信,前世的沈珩之就是小肚雞腸。
沈珩之再次搖搖頭,“沒有。”
李浔陽歎了口氣,“我從前那樣對你,為何你不氣我?”
“從前是從前,公主現在也幫助我了,不是嗎?”沈珩之款款言道。
“都已經相互抵過,隻要公主安好就好。”
她安好就好?
李浔陽沒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還是笑着點點頭。
把玉蝶端出來讓沈珩之品嘗。
“那就這樣說好了。”浔陽試探地問道。
“好。”沈珩之輕聲嗯道,笑着拿出一塊糕點嘗了嘗。
盤子裡的那幾塊糕點形狀各異,模樣不是很好看。
浔陽全程注視着沈珩之,他将糕點全部吃進嘴裡,一點未留。
“味道如何?”
“很好,我從未吃過此種糕點,比北嶽皇宮裡的廚子做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