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神之時,盛朝已從一旁沖出,火急火燎将他抱到了床榻上。
看着因他落淚的小王爺,落承塵輕笑一聲,拂去眼前人掉落的淚珠。手心傳來刺痛,他垂眸,瞧見一片紅。
“為何不叫我出面?”盛朝眉宇間染上一絲愠怒,他歎了一聲,皺着眉又掉起淚來,“若是我出面的話,她們定不敢拿你怎樣,你也就不用受這罰了。”
他沒等落承塵回話,起身去翻找藥膏了。
落承塵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是難言的苦澀。
待人回來時,他乖乖伸出手讓盛朝上藥,他盯着眼前這個紅着眼的攝政王,有些心疼了:“盛朝,我不能把你卷入這後宮之事。”
“那你就要我眼睜睜看着你受罰嗎?”他仍低着頭仔細上藥,雖話說得平靜,但嗓音發顫。
“你身為攝政王,應顧大局,不該因一件小事分神。”他沒将話說得太過清楚,他怕他再說多一點,盛朝就知道他的目的了,“你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想要的是這天下?”
落承塵沉默不語。
“我隻是,不忍。”片刻的沉默後,盛朝開了口。
他依舊低垂着頭,眼淚卻同那斷了線的珠子掉個不停。
落承塵無奈用包紮好的那隻手替他擦了擦淚。他想着打破這沉悶的氣氛,于是笑問:“心疼了?”
他這一問,盛朝的淚落得更兇了,小王爺擡頭“嗯”了一聲。
“從前你最是怕疼了。”他小聲說着,委屈得不得了。
“來這宮中,自是要吃點苦的。”他垂眸盯着手心,吃痛叫了一聲,盛朝慌了神,急忙問他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
落承塵閉口不答,許久,他問:“盛朝,在這宮中,你能護我平安嗎?”
他特意偏頭不去看盛朝。
“能的,我定會護你平安。”
落承塵眉頭一緊,轉而笑了,可淚水卻順着他的臉頰流下。
落淚,為何呢?
他如今心中甚是糾結,要怎麼告訴盛朝呢?告訴盛朝,今日發生的事,是他早就設計好的,也是他特意叫盛朝看到的。
為的是什麼呢?
他來這宮中,本就不單是為了他的妹妹。他要接近盛朝,接近掌握着朝中勢力的攝政王。
他接近盛朝,本就是帶有目的的。
他可不似盛朝那般單純。
手上的傷處理好後,他将人哄走了。
門關上後,他叫來了雲梢。
“父親可有回信?”
雲梢應聲,遞來一張薄紙。落承塵看過一遍後就将其燒了。
他坐在床邊,望着高懸的白月。
吃人的後宮,好生無趣,整日就是宮鬥,偏偏他還是那個被鬥的。
“少爺,”雲梢湊到他耳邊悄聲說,“皇上今日杖斃了盛王那邊的一位臣子,又新提拔了一位,名為柳澗。”
柳澗……
柳還清的父親,從前上谏要廢了攝政王的那位。
落承塵仰頭飲下一口茶,又将那梅花杯把玩了許久。他勾勾唇角。
這皇帝,是要削弱盛朝在朝内的勢力啊。
“将這信息傳給父親。”
“是。”
他趴在窗邊,回憶着柳還清這位富家子。
風流,生得一副好皮囊卻幹着腌臜事,京城裡的女子他大多都追了個遍,落承塵的兩個妹妹也曾在他的追求名單内,隻不過最後被他妹妹強悍的實力吓跑了。
落承塵這副漂亮模樣,也曾被他看上過,隻不過他還沒追到面前就被落府上兩位千金給打跑了。
落承塵的手養了半月有餘,不等全好他就同盛朝說要去騎馬射箭,盛朝無法拒絕,沒過幾日就将人帶去了狩獵場。
他備了兩匹馬,那匹雪白,是給落承塵的。
當時去選馬匹時,落承塵一見到這匹馬就不動了,看那眼神,定是喜歡得不得了。
他自己則挑了一匹通體黝黑的駿馬。
他一襲紅衣,長發高高束起,手握長弓,翻身上了馬。
落承塵在那匹白馬旁站了許久。
“阿朝,它可有名字?”
“分陽。”他答。
落承塵點頭,撫着馬的鬃毛,喚了幾聲“分陽”,這馬倒是近人,乖順的很。他踩着馬镫利落地上馬,騎着馬兒和盛朝相視一笑。
他覺着這匹馬有些許眼熟。
“分陽是我十六那年同父母離京時騎的馬。”
盛朝一句話讓他記起了那些年在馬場上策馬揚鞭的灑脫少年。
分陽是他年少時最愛的一匹馬。
那時他總說等馬兒長大後就取名,結果就在愛馬即将成年時,他的玩伴和愛馬一同消失了,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夏夜。
被盛朝搶去了這個取名的機會,他心中沒有絲毫的氣惱,許是年齡漸長,心智成熟許多,又或是,不在乎了。
“為何叫分陽?”他問。
“我離京那天是大雨。這天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日子沒見過夏陽。”
将分陽帶走是盛朝的私心,他隻能靠着這匹馬來減少思念的痛苦。
為何名為分陽?
因為自他帶着馬兒離京後,他無時無刻不在躲避追殺,日日都伴着血水度過。他的精神一度崩潰,分陽全身的白毛被染成暗紅,他一次又一次換身份同父母親逃命。
太突然了,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明明前幾日他還和落承塵在馬場上射箭,怎麼一夜之間,他就在血場上與人厮殺了呢。
父親說,是那朝堂上有人看不慣他戰功累累,想要除掉他以奪得兵權。
而落家,将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标。
新任皇帝對此并未阻止,都說新官上任一把火,那皇帝要除的,就是先皇最得意的臣子。
那時他便知,權大者最是危險,倘若無法将勢力全握于己手,那麼後路隻有一條——死亡。
但令世人意外的是,皇帝上任不過兩年就遭刺客暗殺死于月圓之夜。
朝内又是一次大換血,皇室中無一人幸免于難,就連外戚也在一夜之間消失了個幹淨,四境之内與皇族有關的隻剩一個年幼的孩子——墨驕。
這次可謂是世上前所未有的皇室屠殺,百姓有的驚慌,有的叫好。而大臣們則亂了陣腳,天下無主怎得能行!
就在國内亂作一團時,一位年僅十八的少年将十四歲的墨驕推上了皇位。
衆多大臣予以反抗,甚至想要推翻皇位再推舉一位大臣當皇帝。可哪裡有他們想得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