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走。”他抓着我的手腕,對于我想下床躲翅膀的行為非常警覺。
“你們當惡魔的也的确不容易。”
我無奈地爬回他身邊,看着頭和腿對着兩個方向的他,感歎小睡姿難倒大魔王。
“在你來之前,我都睡得很好。”他拉我躺在翅膀上,另一隻翅膀也緩緩地蓋住我。硬邦邦的骨頭梗在我手臂下,惹我也難受地動了動。
“我錯了嘛。”說是這麼說,我的手又不安分地摸上他的角。
“如果你睡覺能把它們拆下來就好了。”
“你還想拆掉我的角?”
“沒有沒有。”我壓下笑意,覺得他實在是可愛得緊。“隻是給你出主意,不然我也不知道你該怎麼睡了。”
“哼...”他别開視線,輕輕揮動翅膀,像小動物夢呓時偶爾窸窣的呼吸。
“要不,你躺在我腿上,我抱着你睡?”我突然來了靈感,獻寶似的說。
他肉眼可見地臉紅了。
我乘勝追擊。
“真的,你試試,絕對有用!”
他沒什麼威力地瞪我一眼,似乎還在糾結。我滿臉真誠地沖他點點頭,趕緊半靠在床頭,把我的枕頭也放在腿上,像模像樣地拍着四角,讓它更蓬松些。
“請。”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坐起來,看看我腿上的枕頭,又看看自己的尾巴,臉已經紅得哪怕這是灰暗的夜晚也明顯得像這房裡裡憑空升了個太陽。
“給你個機會。”他最終決定在第十五秒宣布他從第一秒就做好的決定。
腿上的重量顯然卻并不累贅。他背對我的方向,尾巴蜷曲在我的手邊,巨大的翅膀如果殼般護着自己,我隻看見他的腦袋和彎彎的雙角搭在枕頭中央。
白日裡那樣肆意張揚的人,怎麼在夜晚也會把自己這樣柔軟地安放在床上,乖得恬靜的模樣。
我用手墊住他的角與枕頭接觸的部分,另一隻手捂住他滾燙的臉頰。
“夏蕭因,這樣可以嗎?”
“嗯...勉勉強強吧。”
那就是很不錯了。
“我幫你解決問題了,你就不生我氣了吧?”
他動了動腦袋,又轉身面向我。手與尾巴一起卷住我的雙手,像繩索捆住我,囚于這方薄幔。
“解決的還算不錯。不過...”
“什麼?”
他眼中飛快閃過一份狡黠與欣喜。
“在你想出别的解決辦法之前,我每天都得這樣睡。”
我忍不住戳戳他的翅膀,笑了。
“請問親愛的魔王大人,你是在邀請我每日與你同床共枕嗎?”
纏繞我的尾巴瞬間變得熾熱而僵硬。
“是對你的懲罰。”
“好吧,接受懲罰。”我耐心地安撫掌下隐隐顫抖的尾鱗。
“嗯。我困了。”他将長腿屈起,終于舍得閉上了眼睛。
窗外的微光仍舊隐秘,透不進紗幔,夏蕭因尾上的寶石也随着他的入眠而眠着光。我的眼皮在暗處被壓得沉重,半夢半醒之間,知覺自己跌進了什麼層層疊疊的東西裡,柔軟,狹窄,但包容。我舒服地翻了個身,手随便抓住了什麼後,便安心地睡了過去。
所以惡魔睡覺時角究竟該怎麼放呢?後來人間出現了一個傳說,說每個惡魔都有自己專屬的人類,在夜晚入睡時,會将自己的雙角放在人類的手心中。人類要整夜整夜托着那對角,直到惡魔蘇醒。
“真是可怕啊。”人們聽完都瑟瑟發抖,忍不住想到一個可憐的疲憊至極的人類戰戰兢兢地侍奉殘暴的惡魔,不得歇息。
不過作為親身體驗過的人類,也就是我而言,當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抓着夏蕭因的兩個角不知道抓了多久時,心中除了驚訝,也沒什麼别的情緒。
“哼,再不醒來,我的角就要被你掰斷了。”
總而言之,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擔心被欺負的,不是人類,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