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菖蒲姐姐告訴你,白姐姐來了吧?你不好奇,她為什麼知道嗎?”
長青微微蹙眉。
“菖蒲姐姐鼻子很靈,能聞到大家都注意不到的味道。”螢悄聲道,“她說,白姐姐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香氣。”
長青一愣。
“她在燒餅的香味裡,聞到了白姐姐身上的味道,所以知道白姐姐來了。”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但你知道,她上一次在哪裡聞到的嗎?”
青年鐵灰色的眸子,緊緊地鎖着她,身軀不自覺地繃緊。
“在青州的叢林裡,我們在趕路的時候。”螢沒有讓他等太久,“她聞到過很多次。”
長青表情逐漸變了。他明白了這話中的含義。
螢歪着頭看他:“所以,白姐姐絕對沒有扔下你啦。她明明很擔心我們——當然,肯定最擔心你。”
看到長青表情,螢迅速補了一句。
長青一時無言。
過了會,他嘶啞地開口:“那她,為什麼,始終不來見我。”
小姑娘抱着小小的胳膊,眼神鄙視:“這還用問嗎!肯定因為哥哥你太兇,白姐姐覺得你不想見到她,才不現身。”
她小小的臉上滿是自信:“一定是這樣。”
看着完全怔住、成為石化塑像的長青,螢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白姐姐明明特别心軟。”
“長青哥哥要是能像我一樣,”她驕傲挺胸,“見到白姐姐就直接撲過去撒嬌,告訴她你很想她,那她肯定就會多多來看你了。”
長青的臉色精彩紛呈。
憋了半天之後,他擠出幾個字:“……做不到。”
螢很失望也有點嫌棄:“哥哥你平時那麼厲害,怎麼這麼簡單的事也做不到啊。”
長青握緊的拳頭,抽動了一下。
小丫頭似乎感覺到危機,吐吐舌,一溜煙跑了。
次日早上,沈甯走在了金峰城鎮裡。
他走進學堂,跟裡面的人交談了幾句,就出來了。
學堂隔壁便是一家武館,有人正要進去,看到他,露出好奇的神色:“是你啊。你怎麼頂着這麼大的黑眼圈?”
“……”
沈甯頓了頓,站定,平靜地拱手:“觀瀾公子。”
他态度客氣,卻完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意思。
名為觀瀾的英朗青年也不以為意,挑了挑眉:“學堂同意讓你去教書了?”
“隻是允許我暫時試講幾節。”沈甯不動聲色,“在下對這裡的學問并不熟悉,掌學仁慈,方才給我這個機會。”
觀瀾笑了起來:“那掌學老頭苛刻得要死,我這樣的在他眼裡隻能算文盲。他能松口給你一個外來人這種機會,說明你一定了不得。”
沈甯還沒來得及客套,觀瀾突然啊了一聲。
“說起來,你們外面的男人,哄媳婦有什麼新鮮花樣不?”
“……”畸人沉默半晌,“什麼?”
“可能有點突兀,不過我這不是發愁嗎。”青年撓了撓頭,“媳婦昨天跟我吵架呢,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這事。”
沈甯眉間閃過無語之色,但按捺了下去,客氣道:“争執總有緣故,或許應當對症下藥?”
觀瀾神色忽然變了變,眯着眼睛看向畸人。
“說起來,這也跟你們這些外來人有關。”他聲音有些冷,“我媳婦是鎮子裡最漂亮、力氣最大、打鐵最厲害的姑娘。她這幾天,招了個外面來的小子,給她打下手。”
沈甯:“……”
他隐約有種不妙的預感。
“那小子不着四六,嬉皮笑臉,我看着就來氣,但我媳婦卻不讓我動他。”觀瀾的聲音冷如寒冰,“你不會,剛好認識那小子吧?”
沈甯目光一瞬間犀利起來。
他腦子裡第一時間閃現的,便是某個招貓逗狗、總是黏着醫女找茬的剽悍青年。
但看着觀瀾眯着眼睛、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掀翻屋頂的表情——
畸人沉默一瞬,頂着眼下明顯的青黑,氣壓極低地開口。
“不太清楚。我等流離失所之民,難得有被貴地接納的機會,無一不如履薄冰,隻求尋一生計安身。也不知究竟哪位,這樣沒有廉恥之心,還勾引有夫之婦。”
觀瀾卻莫名生起氣來:“我家宅三才不會被勾引!是那小子不要臉!切,就那點肌肉算什麼!老子比他強幾百倍!要不是看在他是凡人一打就死……”
沈甯:“……是在下失言。”
青年橫眉怒目了一會,漸漸自己平靜下來。
“哎,沒辦法,有漂亮老婆就是有這樣甜蜜的煩惱。”觀瀾嘀咕着,“要不,還是再打個金簪送給她吧。”
看到畸人怔然的表情,觀瀾露出“這你就不懂了吧”的神色,神秘一笑:“我老婆頭發可漂亮了。散下來的時候真是如雲如瀑,我可不愛給别人看。所以,我就送她簪子,她高興,我也高興。這招雖然老,但哄媳婦開心,還真是有效。”
青年嘿嘿一笑,揮了揮手踏進了武館。
畸人站在原地,眼眸望着地面。
“簪子……啊。”
他喃喃自語,久久伫立。
觀瀾走進武館内。他今天來得早,弟子們還沒有到,但場館中央,卻盤腿坐着一個意外的人。
青年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峰主?!您怎麼……”
那人朝他看來,朗然一笑。
“下山來逛逛,順便看你過得如何。”男人容貌俊美英邁,衣襟大敞,身軀極為雄健,聲音也磁性低沉,“看來你小子,日子過得不錯。”
觀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還得多謝您,力排衆議,允許我自行離開火峰。”
此人正是火峰峰主,霄漢真人。
霄漢擺了擺手。
“你是通過選拔,正式進入我火峰的弟子,天賦和心性都不錯,我自然有所留意。”霄漢笑了笑,“隻是沒料到,竟是個多情種。”
這話并沒有什麼指責的成分,觀瀾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愧對峰主青眼,但我确實是個沒什麼出息的。在火峰呆了一年,我每天都在後悔。”青年坦然道,“我與宅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實在不願意讓她比我更早衰老、死去,留我一人。”
霄漢神色微微訝然。
他看了青年一會,緩緩道:“情關難過啊。”
“說來慚愧,但我不覺得這是關。”觀瀾想了想,“或許對您這樣的大能來說,情是要跨過的關隘,是通天路上的劫難。但對我這種普通人而言,和心愛的姑娘在一起,神仙也不換。”
霄漢輕輕歎了口氣。
“癡兒。”
他站起身來,但也沒有再說什麼,朝門口走去。
忽然,霄漢停下了矯健的步伐。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
他若有所思地開口。
“我在火峰城鎮,偶然看到一個白衣姑娘,買了一大堆燒餅……朝這個方向來了。”
火峰的峰主,通天的大能,慢慢回頭。
“此人,你可有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