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離林語的住處不算太遠,繞過兩條街就到了,舊小區沒有地下車庫,所以車子停到小樓一側的車位上後,還是得打着傘走上一截才能進入那條能遮雨的走廊,林語本想跟蕭銳借用一下雨傘,自己一鼓作氣把所有東西抱進去,不行多跑一趟。
話到嘴邊還沒出口,蕭銳已經熄火下車撐傘開車門,動作一氣呵成。
黑色外套看不太出來幹濕,但蕭銳拿傘的那隻手臂濕漉漉,袖口都在滴水。
林語不再說話,将需要他拿的東西遞給他,然後跟剛才一樣抱着貓鑽到傘下。
這會兒的雨更大了,像開了閘似的直往下瀉,凍雨被凍風吹到身上的感覺簡直能要人命,針紮刀刮也不過如此,林語裹緊大衣将暖暖護住,卻沒想到蕭銳拿傘的那隻手繞過他的後背,直接撐在他另一側的耳邊。
這個姿勢使得雨傘幾乎全罩在了林語的頭上,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貼近,已經脫離青澀少年氣步入了青年時期的蕭銳,身高體型都超過林語許多,更顯得他像是被蕭銳摟在懷裡一般,一股子暖熱且帶着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語條件反射地扭開頭,并擡起手肘隔在兩人之間,“不用給我打這麼多——”
“走。”蕭銳似毫無察覺,手臂微微用力,推着他往長廊那邊小跑。
短短十幾秒,林語腦子裡已經轉過了數個念頭。
他一向不願意外人踏入自己的私人領域,跟蕭銳也遠遠沒有達到熟稔的程度,但這一趟确實是麻煩到了人家,而且蕭銳把傘都拿來遮他了,自己被淋得滿身濕,很容易感冒。
不請蕭銳到家裡擦把臉喝杯熱茶都不合适。
沖進走廊後兩人同時跺了跺腳将鞋褲上的水抖落,再是被護着跑,遇上這樣的大風大雨,林語脖頸裡也還是有雨水打進,凍雨淌下後背,冷得他渾身一哆嗦,見單元門沒有關閉,趕緊提着東西往裡走,蕭銳“唰”一下收起雨傘快步跟着他上樓。
到了六樓小屋門外,林語一邊去摸鑰匙,一邊斟酌怎麼開口。
“..到了是嗎?”
誰知蕭銳壓根兒就沒打算進屋,看見林語打開門,彎下腰将手中的幾個袋子輕輕放到門邊,“...行,那我就先走了,還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
林語一愣,“...你都淋濕了,先進去暖和一下吧?”
這個邀請确實是真心,因為看到蕭銳的頭發都在滴水,外套也幾乎都濕透,這麼冷的天,萬一弄生病了那就真的太對不起人家了,所以他語氣中帶着十足的誠意和歉意。
“...沒事,我不冷,今天确實有事,改天再來叨擾。”蕭銳盯着他看,忽而一笑,“...明天還請林老師費心給我多講講題。”
說完他朝林語點點頭,示意林語趕緊進屋,然後拿着傘轉身走向樓梯口。
年輕人長腿快步,幾下就消失在了樓道裡。
蕭銳似乎早就看出了他的猶豫,從頭到尾都很細心禮貌。
林語站在門口沉默半晌,忽覺自己剛才那一陣所思所想有些過于小氣,不應該用那麼狹窄的心态去衡量别人的好意,越想越覺得慚愧。
但蕭銳已經離開,這會兒再心有歉意也沒什麼意義,人情不欠也欠了,隻能看後面有時間的話,請蕭銳吃個飯,再好好跟他道個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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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元門外,幾個身形高大的保镖靜靜守在廊下,看到蕭銳從樓裡出來,前面兩人立馬躬身遞上手中的東西,蕭銳脫下身上濕透的衣服扔給保镖,接過毛巾随意擦了擦頭臉上的雨水,換上幹爽外套,然後一言不發地在保镖護送下穿過遮雨長廊,鑽入停在廊處的那台加長型豪華轎車裡。
他開來的那台小車另有人駕駛,跟在豪車後面無聲無息地轉彎掉頭,夜雨被冷風吹刮得如刀如箭,在車玻璃上砸出陣陣水花,雨刷都刮不及,但長車内很安靜,蕭銳靠上椅背,舒展開長腿,神情十分愉悅。
再次經過小樓下方時,他扭頭,透過視線模糊的車窗玻璃望着小樓透着溫黃燈光的某處微微一笑。
因為這個笑,這位傳聞中性情暴虐的蕭家少爺濕發下桀骜的眉眼不再鋒利,身上某種讓人覺得很危險的東西也短暫地消失了,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保镖迅速對視一眼,然後又默契地各自斂神。
身為保镖,丢棄好奇心和少說少問是基本要求,不過今天的事确實有些超出他們的認知範圍。
住在小樓裡的這個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自出來後看誰眼神都冷寒狠戾的少爺,做出這一連串旁人想都想象不出的事?
真是不可思議。
兩台車很快轉出小花園,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林語對樓下的事一無所知,打開暖氣将暖暖放進小貓窩,再把門口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回屋裡後,他趕緊先去浴室洗了個溫度頗高的熱水澡驅除身上寒氣,然後才進廚房給自己煮面。
面條很香,但吃到一半就開始覺得渾身乏力,握筷子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太陽穴處也一陣陣搐痛,他伸手摸摸腦門,好像有些發熱,放下筷子,去卧室裡的藥箱中找了兩片感冒藥,沉着淡定的就着溫水吞下。
隻是那藥好像不太管用,沒多久,頭暈鼻塞耳鳴等症狀都出現了,林語不敢再去摸抱暖暖,将小家夥哄進籠子裡的貓窩後,他關上燈,扶着牆壁慢慢回到主卧,倒上大床,裹着厚厚棉被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