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從車上下來的蕭銳,安任問,“...他這樣會影響你休息嗎?”
林語搖搖頭,安任笑了笑,“那就好。”
蕭銳被安任的眼神定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林語往小樓裡走,如今林語不接他電話也不回他信息,完全視他為無物,他自知做錯事,一切咎由自取,隻能一有時間就跟在林語身邊,以求林語能給個機會談一談,可幾日下來一點回應也沒有,内心焦躁惶然無處發洩,周身氣息壓抑得簡直人見人怕,若是能凝為實質,估計身邊伺候的關柒等人都要被戳成篩子。
不知為何,對上安任淩厲中又帶着點恨鐵不成鋼的複雜目光時,蕭銳心中莫名一震,不自覺就頓住了身形。
林語走進單元門,回頭看了看安任,安任笑着沖他擺手,“...上去吧,我這就走。”
“...開車注意安全。”林語笑着叮囑一句,等安任發動車子往前滑行了才轉身上樓,從頭到尾也沒往蕭銳那邊看一眼。
進屋後暖暖朝他飛奔過來,滿心疲憊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安慰,才剛把暖暖抱起,忽聽樓下傳來孩童熱鬧歡呼,“——打架啦打架啦!!這邊有人打架!!”
林語的手抖了抖,差點将暖暖扔飛出去。
還沒到飯點,不少孩童都在小區中間的兒童天地玩耍,看到小樓這邊車道上有人打架,哄一下全圍了過來,安任出手毫不留情,掄起手中棒球棍狠狠砸在蕭銳的肩膀上,發出一聲沉悶聲響,接着擡腿一個重踹,将蕭銳踹得接連後退了五六步,直撞上後面的車身才站穩。
“疼嗎?”安任眯起眼,用棒球棍點了點面前這位挨打挨得一聲不吭的蕭家少爺,冷冷道,“......林語可比你疼多了。”
蕭銳渾身重重一震,眼底悔痛交加。
安任又轉頭看向一旁身形緊繃的關柒,“...你想上就上,反正今天你家少爺我是揍定了。”
關柒哪裡能動,安任從車尾箱抽出棒球棍時,蕭銳給他的第一個命令就是“不許出手”。
想着林語好不容易放下戒備慢慢對這家夥有了好感,可那般珍貴的回應才剛剛冒頭就被他生生糟蹋,安任對蕭銳真是無語到極點,舉起棒子又是狠狠一抽!
因蕭銳沒反抗,這一棒毫無阻礙地砸在他的左臂上,痛意直沖腦門,蕭銳額角瞬間冒出冷汗,但深吸一口氣後,他慢慢直起身,看着安任沙啞道,“...你别手軟,是我該打。”
原本以為隻是小打小鬧的場面,沒想到卻是棒棒砸身拳拳到肉的單方面暴行,小孩們直接看怕了,幾個大人也吓一跳,捂着孩子的眼睛往旁邊拖,還準備拿出手機要報警,蕭銳粗喘着擡眼掃視過去,遠近幾個圍觀媽媽無不被他陰沉淩厲的眼神驚得一哆嗦,哪裡還敢多管閑事,迅速帶着孩子散開,就連原本要從這邊經過的小車,也被關柒冷酷一瞥給鎮住,默默将車倒退而出。
林語飛奔下樓時,安任已經扔掉棍子直接上了拳頭,一肘拐中蕭銳的胳膊後又一拳砸向他的腦袋,蕭銳根本不想躲避,奈何自小學習的東西已經深入骨血,要害部位遭到攻擊時會條件反射地擡起胳膊做出閃擋動作,林語不知,以為他是在跟安任對打,又看到一旁的關柒身形緊繃似要出手,腦子“嗡”地一炸,沖上去擋在安任身前沖蕭銳怒斥一聲,“住手!!”
蕭銳半躬的身體滞了兩秒後才直起,林語這才看到他嘴角眼角都是青紫,鼻下也流出鮮紅,看上去狼狽得要命,再沒有了平日那副犀利冷傲範兒。
林語把臉轉回來看安任,“...沒事吧?”
安任伸出手給他看,“...有點破皮......”
未盡斜陽的照射下,她握緊的拳頭幾處關節都泛紅,中間那處真的有些破皮,但比起蕭銳來說這點傷根本就是微不可計,林語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更松了口氣,叮囑,“...沒事就好,回去擦點藥,這兩天别碰水......”
安任雖是女人,力道可一點不比男人差,要不是抗擊打能力好到爆,蕭銳也差點挨不住,站直身體後隻覺肩膀胳膊數處傳來尖銳劇痛,肚腹也一片鈍痛,眉骨那處還有點撕裂,鮮血正順着眼角緩緩流下,傷成這樣林語卻毫無反應,胸口難免憋悶,但看到林語勾唇,刹那間所有疼痛又統統不翼而飛,忍不住雙目一亮,林語察覺到後,即刻斂起笑容。
“...我怎麼會有事?”安任收起手不再逗林語,擡擡下巴,悠然一笑,“...蕭少爺從頭到尾站着讓我打,都不敢還手。”
林語沉默了一下,扭頭看向形容狼狽的蕭銳,淡淡道,“...沒用的事就别做了。”
見林語終于肯正眼看自己,蕭銳大喜,心情激蕩下渾身傷處都不再覺得疼痛,朝林語走了兩步,林語皺起眉,蕭銳不敢再向前,伸手抹掉眉骨淌下的血紅,盯望住林語,“......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别不理我......”
林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知道錯了,就不要再來煩我,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天氣悶熱幹燥,蕭銳卻渾身一涼,安任看看林語又看看蕭銳,慢慢往旁邊退幾步,關柒也默默退到自家車子旁邊,跟她站在一起。
“...我改,”蕭銳低聲說,“我保證,以後...沒有你的允許我不碰你,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做......”
他望着面前就這幾天臉看上去又瘦了一些的林語,心疼得不行,不知道多想上前把人狠狠箍住抱進懷裡,填滿自己空蕩蕩的軀殼,又下意識知道不能這樣,隻好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語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眼神貪婪。
林語靜靜望着他,眸子如深澗潭水般沉郁,蕭銳被他看得發慌,手心冒出冷汗,喃喃懇求,“......哥,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暗啞問,“要怎麼樣...你才會原諒我?”
忐忑不安中,他聽到林語的聲音。
“...蕭銳,有些事不是簡單一句原諒就可以抹過,你明白嗎?”
“我知道。”蕭銳沙啞開口,聲音越來越低,“...那天是我犯渾,我就是...真的太喜歡你才會——”
林語幾不可查地搖搖頭,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真心實意不是可以做錯事的借口,也不是做錯事就值得被原諒的借口......”
蕭銳喉頭抽動,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你喜歡我,就想盡辦法的讨好我,怕失去,又不惜用那樣的方式想留住......現在你來找我認錯,内心深處,何嘗不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喜歡是真心實意,仗着這一點,好像所做的一切就變成了理直氣壯,所以我就應該原諒......”
“我——”蕭銳脫口想反駁,但在跟林語對視的一瞬間,竟從他平靜表情中看出了微微的難過,頓時就什麼也說不出了。
“...蕭銳,你有大好家世,你有萬貫家财,你比太多人都有能力,要毀掉别人傷害别人,更是輕而易舉......”
林語深深吸進一口氣,“...但縱是站在頂端,占盡上風,也不該自以為是,為所欲為,将自己的情緒變成别人的噩夢......因為無心之失或許可以被原諒,有心的傷害卻是傷人害己——”
林語看着蕭銳又是血又是汗,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态下依然俊美深邃的臉,一字一句,冷冽無比,“所謂天理循環,果報自受,不管有什麼原因,不管多麼不得已,最終都是傷了别人,也損了親人為你積攢下來的福報,當年的事,你就已經付出了那樣大的代價......你,還不懂嗎?”
一直惴惴等着他決定的蕭銳整個人瞬間僵硬,林語的話讓他心弦劇顫,眼神中那難以言喻的失望和心灰意冷,更是讓他滿心的期待仿佛被猛然潑上一桶冰水,從頭到腳都被澆個透心涼。
而原本靠在一旁車頭興緻勃勃欣賞蕭銳臉上青紫傷痕的安任,卻忽地轉頭看向林語,兩秒後又轉回蕭銳身上,眉頭高高挑起,仿佛有點意外,又似若有所思,銳利目光上上下下,再次把蕭銳打量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