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在黑暗中站了起來，因為不能視物，他走得跌跌撞撞。陸續有磕絆到的石子被踢到邊緣的鐵闆上，發出的動靜在室内回蕩。

“我在這裡。”顧影發出聲音，指引着方位。

聰明，冷靜，但太過心軟了。要是在暗火的試煉裡，他肯定會被第一個淘汰。

秦封踉踉跄跄到達目的地，撞了對方滿懷。

顧影身軀有些僵硬，緊繃的薄肌下蘊含着的力量似乎随時可能爆發，因為主人的克制，終究舒緩下來。

秦封隻覺得手上的觸感細膩溫良，像握住了一塊暖玉，不期然想起了暈倒前那雙漂亮的眼睛。

顧影扶着秦封坐下。這的确是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骨架身量，符合剛考砸升學測試懵懂無知的學生年齡。

秦封也如願以償，手指擦過顧影的手腕。腕骨過于纖細了，秦封甚至懷疑自己全力就能折斷，符合顧影話裡透露出的貴族小少爺，卻不符合自己給顧影言談做的側寫。

也許他是一個beta，或者是omega？

秦封的思緒滑到潛意識的幽暗處斷開，恍然反應過來在無用的信息上又浪費了時間。

他完美的記憶力及時補救，回憶出顧影右手的禁锢器形狀。的确有暗火出品的獨特暗記刻痕，能打開的人寥寥無幾，某種程度上，這個禁锢器比顧影更值得信賴。

“為什麼要過來？”剛剛的舉止甚至可以說得上親昵，而現在抽出手的顧影表現得像兩人間的這個擁抱沒有發生過一樣，冷靜中有股令人安定的味道。

秦封維持着自己懵懂稚嫩的學生人設：“一個人在那裡待着有些害怕。”

過了一會，秦封又問道：“顧影你的機甲取不出來，那食物是在哪裡取的？”

“我身上還帶着一些壓縮食物。”顧影淡淡道。

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比起之前的刻意謹慎保持距離，顧影現在這句話簡直可以說是放縱了。而對方态度變化的唯一變量是擁抱過自己。

是因為骨齡嗎？未免……輕巧得可笑。

秦封漫不經心想着，說出的話語語氣卻很真誠，跳躍的話語中充滿着一種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的回饋感：“他們沒有給我安禁锢器，是因為不需要，我在他們眼裡沒有威脅。”這是回答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黑暗中，秦封抓住顧影的手腕，突然用力攥緊。顧影還沒生出被冒犯的氣惱，就感受到了秦封傳導過來的痛苦。

不受控制的顫栗，不停滲出的冷汗，是身體無法作僞的疼痛反應。

“夠了”顧影聲音很冷，拍着他背部的力道卻很柔和。

秦封斷開意識海的鍊接，聽到顧影放緩了聲音：“這是精神力受創的後遺症，這段時間不要再動用精神力了。你之前的精神等級是多少？”

秦封挑了個符合升學失敗的字母：“B等”

“聽說精神力受創後再恢複的人，大多精神等級會再上一個台階。”

“我在教材裡似乎沒有看見過這個說法。”恢複精神力的藥劑都珍貴無比，而靠身體本能修複是杯水車薪。弗洛斯的庫存裡應該有一些，不知道在防禦機制啟動後，是否還有殘存。

對方好一陣沒有說話。

秦封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是在笨拙地在安慰自己嗎？

“精神力受傷會需要休息，睡吧。”清冷的聲音中帶了一些強硬，被秦封聽出了裡面的惱羞成怒。

黑暗中青年公式化的僵硬笑容上，泛起細微真實的笑意，就像湖面不可察覺的漣漪。然後疲憊感果真向他襲來。意識海的疲憊哪怕切斷鍊接也會持續不斷傳給身體和大腦，表演成功的秦封精神稍稍松懈，就在淡淡香氣裡昏昏欲睡。

己方：精神力受損，機甲受損。

對方：身手不錯，精神力和機甲被禁锢。

完全不是對手。

可是……對方聰明又淺薄，敏銳又天真，矛盾得有趣……那就在他停止贈予食物後，再吃掉吧。

秦封在愈發濃烈的香氣中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