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季言洲神色關切。
扶玉隻覺得眉心一陣清涼,藥丸甫一入口,更是頭目清明,渾身說不出的舒暢。身上漸漸恢複了些力氣,她微微一動,這才發覺自己竟整個人靠在了雲邪的身上,她耳根微紅,連忙站直了身體,輕聲對季言洲道:“我沒事了,師兄。”
“沒事就好,下次一定要小心,知道嗎。”季言洲輕聲叮囑,見她已恢複了些氣色,這才松口氣,重新将目光轉向四周。沉吟半晌,忽道:“地上這些碎骨頭,看着倒像是蛇的骨頭……”
雲邪在意着扶玉的毒傷,并不曾去關注地上的骨頭,此時乍一聞言,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匆匆轉頭去看。這一看,面色遽變,兩道長眉緊緊鎖起,他将飛旋在四周的風巽快速收回,低頭細細察看起來,而在風巽晶瑩的劍身之上竟多了一道遊絲般的黑氣。黑氣雖然細微但卻無法忽視,看上去令人極為不适。
雲邪沉聲道:“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這裡是蛇藤林。”
“蛇藤林?是什麼地方?”季言洲微微擰眉,他從來不曾聽說過這個地方。
雲邪神情肅然,語氣低沉:“我曾在一冊書籍上見前人記載過,在内蠻山,曾有一個畝許大的蛇窟,其中毒蛇數不勝數,無人敢去招惹。這些毒蛇大多并不出來危害生靈,隻守着蛇窟終日沉睡,偶爾出來幾條巨蟒出來覓食,卻也無傷大雅。所以曆來聖靈聖人隻斬殺一些作惡多端的毒蟒,并不将其斬草除根。但在千年多前,曾經的五位邪靈之一嬰靈童狡來到了此地,他倒翻蛇窟,将蛇窟焚燒了十天十夜,又用陣法将它們困在一片林子裡,使之狂暴,讓它們互相殘殺。就這樣過了數十年,千萬條毒蛇盡數慘死于林中。而在毒蛇群死去的百年後,林子裡竟逐漸蔓延出許多長藤,這些長藤俱是奇毒無比,倘若被擊中三次以上,便與廢人無異。”
扶玉聞言不由驚異,沒想到這些長藤竟還牽扯出邪靈童狡。
童狡,稱号嬰靈,乃是元洲五位邪靈之一,一千七百年前誕生于陰水窟,生不足四尺,貌若孩童,殘忍嗜殺,窮兇極惡。
嬰靈童狡出世之時,恰無聖者在世。那是元洲最為黑暗的一段時期,原本平靜安甯的元洲大地千瘡百孔,烏煙瘴氣。在那幾百年的時間裡,元洲上的人與獸俱都活在嬰靈童狡的陰影之下,元氣大傷,就連當時第五大門派的天衍門也被滅了滿門。
季言洲神情凝重,半晌才道:“那書上可記載了破陣之法?”
雲邪緩緩搖了搖頭,肅聲道:“書上記載,一旦走入林中,便會被永遠困在其中,永不得出林。”
季言洲和扶玉聞言俱都沉默。
良久,季言洲才開口,振奮二人道:“天無絕人之路,隻要我們還活着,總會想出辦法。方才我下來時,它們一直不曾近我身,便是我們說話之時,也不曾攻擊,想來,它們應該是俱火的。”
焰刀之上,火焰無聲燃燒,而四周長藤雖在簌簌而動,但确實不曾攻擊上來。季言洲手握焰刀,向前用力一揮,火焰蓬勃,飛出三尺之遠,而前方長藤果然退避三舍,看上去十分懼怕。
“它們果然俱火。”季言洲心下了然,轉頭又對扶玉和雲邪二人道,“既然知曉了弱點,這些長藤暫時不必為慮,隻要不觸碰到便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破陣的方法,天将下雨,若是我們一直被困在這裡,最先緻命的必定是瘴霧,所以,不論如何我們都必須要找到破陣的法子。”
話音剛落,便聽雲邪沉聲道:“來了。”
季言洲轉頭一看,隻見四周長藤密密麻麻,越湧越多,虎視眈眈地圍住三人。天色越發陰沉昏暗,冷風呼号,林中亦是昏蒙蒙一片,眼前長藤卻依舊冷綠萬頃,鮮綠的藤葉被冷風吹得啪啪作響,起伏如潮。
三人背靠而立,各自催動手中兵器,紅青白三色劍光漸次亮起,劍光閃爍,在晦暗中交織成一片異彩。
季言洲低聲囑咐:“我們都小心一些,盡量不要碰到這些長藤,以免污了兵器。”
扶玉口中應了一聲,手下連續揮出一道道冰刃,将襲到跟前的長藤盡數斬斷。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藤雖無法傷害到三人,可三人卻都有些力竭不支。季言洲和雲邪還好些,扶玉卻有些難以支撐,體内靈氣消耗了大半,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可眼前的長藤卻越來越多,仿佛永無盡頭。
季言洲隻覺自己跟前的長藤越發稀少,而扶玉和雲邪的前方卻越來越多,他忙低聲道:“換位置。”
三人順勢一轉,錯了個位置。季言洲長刀一揮,火焰煌煌飛出丈遠,瞬間将跟前的長藤焚去一半,化為厚厚一層劫灰。
似這般僵持了許久,季言洲和雲邪漸漸都覺有些頭暈眼花,四肢百骸也是一陣泛冷。
季言洲頓覺不妙,忙向四周觀望,隻一眼,便敏銳地發現那些被斬斷的長藤斷處以及劫灰之中竟緩緩飄出極淡的輕煙,彙聚成絲絲縷縷黑氣,而此前因林中昏暗,三人俱都未曾留意。
季言洲臉色鐵青,急忙開口提醒扶玉和雲邪:“快閉氣,不要去斬斷長藤,這些煙霧有毒。”說完,又拿出玉匣,迅速打開,遞給雲邪,道:“快服下。”
雲邪顯然也未料到長藤竟棘手至此,他神色微沉,并不多言,忙從玉匣中取出一粒藥丸服下。
季言洲一邊低頭吞下一粒藥丸,一邊不斷揮舞着焰刀,将四周長藤逼退。
然而沒過多久,三人便漸漸處于劣勢,周遭長藤鋪天蓋地向他們逼進。
正在勢急之間,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人語,由于離得有些遠,加上四周嘈雜的環境,所以三人并不聽得太清,可慢慢的,那聲音卻漸漸清晰,仿佛就在左右。
隻聽一個婉轉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你看,這片林子如此多長藤,紙條上說的是不是這裡?”
随後一個嗓音低沉的男子接道:“‘藤林’,應是這裡沒錯。”
“那我們快些進去吧。”女子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季言洲聽去隻覺聲音有些耳熟,一時半會卻想不起是誰,正在分神思索,忽聽他們要進入林子,連忙高聲警醒:“俠士且慢,這林子看似無害,實則兇險異常,萬萬踏入不得。”
耳旁傳來那女子驚訝的聲音:“嚴铮,你聽到了嗎,有人在說話,可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
“想必是存在着什麼陣法,從林外無法窺見其中。”男子道了一句,又低聲說了幾句話,似是下了什麼決定,接着他高聲道,“多謝少俠出言相告,少俠警醒之恩,在下與師妹定當湧泉相報。”
而季言洲在聽到“嚴铮”二字時,這才猛地想起原來林外男女竟是那天在長風客棧看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