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扶玉驚呼出聲,隻覺天地一陣旋轉,原本溫暖如春的環境忽然就變得寒冷刺骨,一瞬間像是身處冰天雪地,滔天風雪裹挾着她,周遭寒風不斷侵入體内,四肢冷到僵硬麻木。
扶玉渾身冷得發抖,她試圖運氣禦寒,可靈氣穿行過筋脈,仿佛有千萬根尖細的冰針一齊戳刺。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抓住了她,是一隻瘦長的,有些冰涼的手。但也許是因為谷壁太過光滑,那人雖然抓住了扶玉,可仍然止不住墜勢,連帶着他都順着谷壁滾落下去。
“玉兒!雲邪!”季言洲急喚一聲,面沉如水,連忙縱下冰谷想要去拉住他們。
可扶玉和雲邪滾落的速度極快,幾個眨眼的功夫便滾到谷底,隻聽“砰”的一聲巨響,二人撞到一塊巨大的石柱這才停了下來。他們倒在地上,寒氣無孔不入,臉上、身體,一絲絲侵入身體之中。
扶玉被人拉住後,便撞入一個寬闊結實的胸膛中,她被雲邪護在懷裡,擋去了許多傷害。
在那陣震耳欲聾的響聲裡,扶玉清晰地感受到雲邪的胸膛猛地一震,随後他悶哼一聲,似乎壓抑着極深的痛苦。
扶玉頓時緊張起來,慌忙起身去看他,可身體一動,便是一陣鑽心的刺痛,聲音也不自覺地發顫:“雲邪……雲邪……你沒事吧?”
“……無礙。”雲邪聲音嘶啞,可一張口,一股腥甜立刻湧上喉嚨,他死咬着牙,掙紮了片刻,仍是沒有抑制下去,頭一偏,張口噴出一大口猩紅的鮮血,淋漓地灑落在四周的冰石上,映着晶藍般的冰谷,極為觸目驚心。
扶玉耳聽雲邪嘔血的聲音,同時一股熱氣從頭頂飄過,原本就冰冷的手腳此時更是沒了溫度,她牙齒打顫,全身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一時陷入了極大的擔憂與恐懼當中。
“雲……邪……”扶玉已看不清眼前,茫茫一片白,連思緒也漸漸混亂,隻是夢呓般無意識地呼喚着。
“玉兒!雲邪!”季言洲神色焦急,眉宇間透露着深深的憂慮。
也許是貼着冰谷的原因,扶玉和雲邪的身體竟結了一層雪白的冰霜。觸手冰冷至極,幾乎冷到了骨子裡,一碰便是針紮般的刺痛感。
季言洲急忙用天蠶绫裹住二人,催動蘊火珠包裹着二人。
扶玉隻覺身處融融的暖意之中,由外而内感到一陣暖洋洋。她睜開迷蒙的眼睛,眼前仍然是大片的灰白,模糊不清,隻看見幾個隐隐約約的影子,她喃喃地呼喚:“師……兄……雲……邪……”
“我知道!你們都不會有事!”季言洲嘴上雖這樣說着,可等他看清扶玉的眼睛時,他的呼吸倏地一滞。
隻見扶玉原先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時竟泛着灰灰的一層白,分明是睜開的雙眼,目光卻是渙散的,像是什麼也看不見,一點焦距也沒有。
季言洲心髒猛地一緊,這一刻,他幾乎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如果玉兒再因為他的失誤而失去些什麼,那麼,此生他活着的每一刻,呼吸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不會原諒自己,這會是他竭盡一生都無法贖清、無法償還的罪孽。
嚴铮三人不知何時也縱了下來,岑淩見狀連忙掏出玉瓶,倒出兩粒雪昧丹,在一旁着急道:“快快!救人要緊!快把雪昧丹給他們服下去!”
季言洲回過神來,連忙接過雪昧丹給二人服下。
隻是雪昧丹已服用過幾次,此時見效便慢了許多。約莫盞茶的功夫,二人的身體才緩緩恢複了常溫。
熟悉的力量遊走體内,扶玉慢慢看清了眼前。季言洲和嚴铮三人正圍在她和雲邪身邊,神情俱是憂急擔心。
季言洲見她雙眼慢慢恢複正常,緊繃着的臉才微微放松下來,隻是神情仍然凝重,眉頭不自覺地緊鎖着。他一言不發地收回天蠶绫,扶二人站起來。
扶玉方喜雲邪安然無恙,并無大礙,轉頭便見季言洲神情沉肅。她一怔,連忙道:“師兄,我沒事了。”
季言洲心情沉重,他想笑笑安慰扶玉,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隻好歎口氣,揉了揉扶玉的頭道:“嗯,沒事就好。”
扶玉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被嚴铮沉聲打斷:“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
“什麼?”岑淩愣了愣,忙側耳去聽,寂靜中,她仿佛聽到一聲極細微的裂聲。還沒等岑淩琢磨透,忽然瞥見左下角一塊沾血的冰石從中裂出了一道縫隙。縫隙漸漸擴大,刹那間便整個裂了開來。
岑淩指着它驚呼:“你們快看,那個石頭裂開了!”
衆人目光齊齊轉過去,隻見一塊沾血的石頭從中裂開,裂口參差不齊,看上去仿佛是新破開的蛋殼。而後,冰石中緩緩飛出一隻幾近透明的蝴蝶,淡藍的引線貫穿頭尾,閃爍不息,散發出詭異的藍光。
蝴蝶約摸一寸大小,晶瑩剔透,薄如蟬翼,紋路繁複細密,頭頂長着兩隻細小的觸角,輕盈地停在一灘鮮血上,緩慢扇着翅膀,振翅之間,微生寒意。
扶玉神情愕然,她驚異地發現,眼前的這隻蝴蝶竟和她幻象中的那隻蝴蝶奇妙地重合!還未想清其中原由,忽聽雲邪低喝一聲:“快走!”
幾人當時正站在谷中,腳下盡是散落着的冰石,聞言,還來不及去想銀蝶是什麼,連忙縱上左近的冰崖,拼了命地向前跑去。
季言洲緊緊抓着扶玉,一刻也不敢松懈。他眉頭緊鎖,正在擔憂,忽見銀蝶輕扇着翅膀,竟憑空出現在他們身側,頻率并不多快,卻始終跟在他們身旁一丈遠處。
六人俱是大驚,更加拼命地向前奔去,可還沒奔出多遠,前方如潮水般湧來無數色彩缤紛的蝴蝶。蝴蝶扇動着翅膀,無數細小的聲音彙在一起,霎時間仿佛巨雷轟頂。
再看四周,更多的蝴蝶破殼而出。
他們正欲後退,冰崖卻突然盡數崩裂,腳下一空,六人頓時無力地墜入漆黑的深淵之中。
“師兄,雲邪,你們怎麼了?”扶玉驚愕地看着神情恐懼掙紮、有如木石般僵硬不動的季言洲和雲邪。她一隻手被季言洲死死抓住,怎麼也掙脫不開,忙伸出另一隻手去搖了搖雲邪,可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轉頭看嚴铮三人亦是如此,神情驚惶,仿佛看見了什麼極可怕的事。他們的雙眼分明是睜開的,卻沒有看向任何地方,像是被什麼蒙蔽了一般。
扶玉轉頭注視停在血灘上的蝴蝶,知道五人的異常肯定跟這個透明的蝴蝶有關系。她拔出雪霁,瞧準方向,執劍迅速向着蝴蝶刺去。可劍刃卻不知怎麼偏向了一旁,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了開來,無論如何也無法刺中。
扶玉有些驚恐地看向輕扇着冰翅的蝴蝶,咬了咬牙,用盡最後的力量催動雪霁,霜白的冷霧彌漫而出,逐漸形成一根根拇指大小的圓柱。她目光鎖定蝴蝶四周,電光火石之間,隻見寒光一閃,長劍猛地刺下!
就在這時,扶玉突然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量直朝面部襲來,仿佛要穿透頭骨,貫穿而去。扶玉心中一悸,頓時慌亂起來,千鈞一發之際,忽見那片淡金葉子再放光芒,輕巧地擋住那陣突如其來的力量。
“叮!”雪霁劍尖刺在血灘上,激起刺耳尖利的響聲。
琉璃般剔透的蝴蝶毫發無損,隻動了動,輕輕移了一下位置。